王夫人作為武林中響當當的女魔頭,自然不肯束手就擒。
楚藍話沒說完,她已經取出了一件似銀非銀、似金非金的古怪物什兒來,那東西看上去像一個精致無比的鏤空銀香球,但鏤空的地方卻有金光微微閃爍。
從最近處看到紅煙第一時間趕來的孫老三不愧是靠江湖消息吃飯的,這時看著王夫人手中那東西脫口而出道:“天雲五花綿!”
王夫人眼波流轉,嫣然一笑,再一次迷了在場大部分人的眼,隻除了楚藍和白飛飛。
王夫人曼妙的身姿霎時間拔地而起,她一手轉動孫老三口中名震江湖的暗器“天雲五花綿”,一手從袖中抽出一把寒光凜冽的彎刀來。
她一句話也沒說,直接朝著楚藍一刀劈了過去。
王夫人能夠成為江湖人聞之色變的武林第一女魔頭,傳聞她比柴玉關練武進度更快,導致柴玉關嫉妒警惕之下搶先對她下手——
這些傳聞,今日一見王夫人出手便可見一斑了。
她的成名絕技**懾心催夢**此時尚沒有使出來,旁人無從得見。
但隻看她這縱身一躍的身法、隨手使出來的精妙刀法就可以名列江湖頂尖高手之中了。
至少以孫老三的眼光看,王夫人這驟然一刀寒光足可比頭頂的日光了。再一看旁邊武功同樣不出眾的南宮非凡,因為王夫人這猝不及防的一刀的威勢,他的臉上已經情不自禁地出現了懼色。
這倒不是怕了王夫人什麼,隻是很多時候人會有本能,就像夏天的大日頭底下會覺得熱、下雪天會覺得冷一樣。
孫老三可以理解這種情不自禁的畏懼。
而這還隻是一刀而已——
沒有人見過王夫人那天雲五花綿到底長什麼樣、又為什麼被稱為最厲害最毒辣的暗器。當年親身領教過她的“天雲五花綿”的厲害的江湖人士早已經死得死沒得沒了,比如早些年的九州王沈天君,他就曾經重傷雲夢仙子,以為她死在了那一戰。
沒想到她隻是重傷而已。
如今昔年英雄已不在,王夫人卻明顯活得比往日更好。
誰敢打包票說她的武功經過這麼多年的潛心修煉不會比那時更加高強?
相反,有眼睛的都知道她的武功這些年必定更加精進了。
孫老三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看著場中一高一低兩人。
楚藍身形纖細,站在地上正對著天上又是暗器、又是用刀的王夫人。
楚藍一出手就隔了幾丈遠製住了王憐花,王夫人絕不可能對她有任何輕視,此時她一出手就是刷刷一十五刀儘是殺招,手下沒有一絲留情。
刀光之下,光是籠罩在院內的殺氣就讓人不由自己地感到膽寒。
楚藍站在那裡,卻像是巍巍高山、濤濤江山一樣讓人看一眼就會覺得安心。
事實也的確如此。
王夫人的刀光下劈猶如閃電。
而楚藍的回應比閃電更快、比風更難以捉摸。
院中的人隻覺得麵前一道淡淡的影子一閃而過,然後就是兵刃相撞發出的脆響聲傳來。
王夫人從空中跌落在地上。
她的身形也像是一陣輕煙一樣翩然又立了起來。
速度快得武功最差、眼力也最為不濟的管顏根本沒有看見王夫人跌落在地上的動作。
此時楚藍背對著管顏、仍然正對王夫人而立。
事後管顏回憶起來也沒有明白這次究竟發生了什麼,當時淩空而起的王夫人從半空中落在地上,她沒有搞明白怎麼回事,又看不見楚藍的表情,於是情不自禁地看了王夫人的臉一眼。
隻是這一眼,她的意識就模糊了。
整個人好像陷入了一場詭異的夢魘當中,所思所想全都隔著一層淡淡的薄紗,看不清楚也想不分明。當然,最詭異的還是她的身體不聽她本人的使喚了。
那種恐懼感才是最讓人害怕的。
此時此刻,王夫人的**懾心催夢**當然不是隻對管顏一個人用。
事實上在她刻意發動功力之下,管顏、還有神思有些不集中的孫老三、南宮非凡等人,全都被她攝魂——
不,那是武俠世界的說法。
楚藍是從現代穿越到武俠世界的,她當然知道,這玩意兒在現代叫催眠。
隻是很多催眠師的催眠條件會比較苛刻,而在武俠世界的王夫人這個比較牛逼、動用上了內力,明顯有些不講科學的催夢**,使用條件就要簡單許多了。
意誌力不夠堅定、或者說是在王夫人使用催夢**的那一刻精神不夠集中的時候,內力低微的人,隻是這一眼已經足夠。
總而言之,除了白飛飛之外,楚藍帶來的人全部在一刹那間中招了。
她立即發現不對,微微皺起了眉頭。
《憐花寶鑒》裡麵王憐花有講到從他母親處學來的這所謂的**懾心催夢**,也就是催眠,楚藍也不是不能破解。
但那也要王夫人肯給她這個時間和機會。
果然不出楚藍所料,王夫人一擊得手,手中彎刀挽了個刀花收回廣袖當中,她一隻手把玩著手裡那銀香球一樣的暗器,另一隻手掩嘴笑道:“如何,這位小姑娘,你還要再跟我打下去嗎?”
這是王夫人的地盤。
楚藍要再跟她打,她自然也可以傳信號叫她的人來把這些中了她的催夢**的人帶走。
又或者,她直接一個下一個指令就可以叫這些人對楚藍拔刀相向、又或者是他們自己之間自相殘殺。
王夫人如是想著,臉上露出一個誌滿意得的笑容。
楚藍麵色不變,沉聲道:“閣下意欲何為?”
王夫人笑得花枝亂顫,柔聲說道:“你找上門來要對我們母子不利,如今卻來問我意欲何為麼?”
楚藍看了王憐花一眼:“我隻說要取你項上人頭,可沒打算殺你兒子。”
王夫人眉梢一揚,笑道:“那我是不是還該多謝你手下留情了?”
她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尾音一揚,其中分明藏著狠意。
楚藍搖頭,語氣平淡地說道:“我勸你想清楚了,你動了他們其中一個,我立刻叫你在你兒子麵前身首異處。”
說著她右手抬起,空著手卻做了一個起劍式。
王夫人想必早已經聽說過柴玉關死在楚藍的越女劍法之下,換句話說,她的劍法可稱得上是天下無敵。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提出要求:“我放了他們,你放了我。”
楚藍毫不猶豫點頭道:“可以。但我隻保證放過你這一回。”
王夫人沉下臉來,看了她一會兒,語帶嘲諷地、淡淡地說道:“奴家靜候楚女俠大駕便是。”
楚藍收了手,一直站在她身邊的白飛飛卻忽然出聲說道:“不行!她已經有了防備,這回放她走了,誰知道她會不會躲到天涯海角去,叫你再也找不著!”
楚藍搖頭:“哪怕她縮進老鼠洞裡,也總需要吃穿,我們總能再把她找出來。哪怕花費三年、五年、十年。”
白飛飛堅持道:“天下這麼大,你如何確定能找到一個有心躲藏的人?快點動手把她殺了!”
“刷”地一聲。
兩人身旁目光呆滯地站在原地的管顏忽然抽出了腰間佩劍,直奔白飛飛後心而去。
這一招著實出其不意、叫人防不勝防。
至少側對著管顏的白飛飛此時此刻是毫無防備的。
王夫人對這突如其來的一擊抱有十足的信心,以為必定會中、也必定會讓楚藍士氣大傷——黃毛丫頭不知天高地厚,她自己身上有幾分本事也就罷了,竟敢帶著這麼多小孩子來,其中還有剛剛才開始學武的!
實在太不把她看在眼裡!
她這回就大發慈悲教她一個乖:目中無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卻見王夫人唇畔的微笑隻綻開了三分之一便凝固住了,她的眼神也凝固住了。
因為楚藍似乎早已經在防著管顏這出其不意的一劍,她的劍鋒還沒有碰到白飛飛的衣衫,已經被楚藍彈指擊中。
“哐啷”一聲長劍落在地上。
楚藍眉眼不動,頭也沒有側一下,彈指擊落了管顏的長劍後,反手又是一彈指。
王夫人“啊”地一聲,一直在她左手中的那個“銀香球”不受掌控地滾落在了地上。
她神色微微一變,方才的那種運籌帷幄的神態頓時消失了大半。
楚藍道:“彆以為我拿你那催夢**沒辦法。你既然催動就不要怪我反擊。”
王夫人微微低垂下頭,沒有說話。
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兩人戰況的王憐花見母親竟然真的落了下風,又是難以置信、又是深受打擊——在他心中,母親早已是武功天下第一。
這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莫名其妙的少女竟然叫他娘吃了虧,似乎還隻能示弱了!
白飛飛冷笑著看了王憐花一眼說道:“這女人拿管顏他們做人質,可你早已製住了她兒子,大不了咱們兩方交換就是。換完了叫他們撤出去,你們再來打一場。”
而以方才的形勢來看,再打一場的輸贏如何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了。
楚藍搖頭說道:“我不拿不相乾的人做人質,哪怕要挾的是王夫人也一樣。”
王夫人和白飛飛同時一愣。
白飛飛匪夷所思地看著她說道:“王憐花哪是不相乾的人?他是王夫人和柴玉關的兒子!”
楚藍道:“我知道。”
她簡單地一點頭表示自己確實知道,而後又道:“那又如何?在我這裡隻有一人做事一人當。柴玉關為惡,所以他死了,王夫人為惡,她眼下正要為此付出代價。王憐花什麼都沒做,我不會拿他當人質。”
白飛飛似乎極為激動,一時之間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哪怕是王夫人已經以管顏來要挾你?”
楚藍道:“她是惡人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奇怪,所以她正要為自己的所做作為付出代價。我又不是惡人,為什麼要把自己拉低到跟她同一水平線?”
白飛飛如遭雷擊,怔怔地看著她。
楚藍伸出手溫柔地摸了一下她的頭,笑著說道:“飛飛,大丈夫行走在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就是我的‘不為’啊。”
她說著轉頭看向王夫人:“我說話算數,你走不走?若是一會兒我解開了這幾個人中的催夢**,方才的承諾可就不作數了。”
王夫人在楚藍對自己開口說話時已經回過神來,聽她說完後她仰頭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今日倒是又見到一位像是當年的九州王沈天君一樣的正人君子!”
她“正人君子”四個字還沒有說完,身影一閃,已經從院落中消失不見——竟然連她的親兒子王憐花也直接丟下不管了。
白飛飛還是有些怔怔地看著楚藍,不知道在想什麼,沒有說話。
王憐花動不了也說不了話,眼睜睜看著他娘舍他而去,一個激動之下,忽然撲通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楚藍和白飛飛水也沒去管他。
這院子裡的仆人見楚藍趕走了王夫人沒有發話,自然不敢隨意靠近。
楚藍已經轉頭去看管顏和孫老三幾人的情況如何了。
她看了片刻,又把了把脈,決定先把人搬回屋子裡再行針。
楚藍原先隻是看過《憐花寶鑒》知道王夫人的絕招也知道怎麼解,但真正動手也是第一次,不能大意。
白飛飛回過神來,就見楚藍單手環著管顏的腰身把人抱起來,另一隻手則是拎著孫老三的後領子直接把人提了起來。
就這麼頭也不回地把人搬進了屋子裡,白飛飛有樣學樣,也走過去一隻手一個,把南宮非凡和金不換搬進了屋裡。
至於臉朝下倒在地上的王憐花麼……一時半會兒自然沒有人去管他。
**懾心催夢**是王夫人的絕技之一。
雖然跟催眠是一個道理,但這是武俠世界,她動用了內力,跟現代的催眠終究還是有區彆的。
楚藍也是擔心他們拖得時間久了大腦出現什麼問題,因此才會乾脆利落地放走了王夫人,立即來給幾人進行救治。
以金針刺穴、再輔以《憐花寶鑒》上說的點穴手法,孫老三和南宮非凡是最先醒過來的。
兩人都有些如夢初醒,一愣神發現自己坐在屋子裡當即有些不解道:“我們怎麼在這裡?”
他們看了看白飛飛和管顏,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楚藍說道:“王夫人和王憐花呢?管姑娘這是怎麼了?”
白飛飛有點鬱悶地說道:“你們中了王夫人的**懾心催夢**,她以此要挾,讓楚藍放走了她。”
孫老三和南宮非凡大驚失色。
“什麼?!”
“楚女俠你怎麼能這樣輕而易舉放走這個女魔頭?!”
“咱們若是真死在他手中那也是死得其所!楚女俠你怎麼能就這樣放走了雲夢仙子?”
楚藍正在給管顏看診,頭也不回地說道:“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什麼死得其所。在我看來你們的命比她重要得多。走脫了這一回,下回再殺就是。”
孫老三和南宮非凡麵麵相覷。
“可是——”
楚藍道:“彆廢話,好了就出去看看其他人看到信號趕過來沒有,彆叫他們再被王夫人抓了做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