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春之際,盛綰綰生下一個女孩, 家裡絞儘腦汁, 給起了個簡單好聽的名字,言安白。
言安白小朋友長著一雙和言霽很像的眼睛, 圓溜溜像顆黑寶石。
和盛綰綰小時候一樣,她一點也不乖, 哪怕還不會走路,也知道折騰人了。
盛綰綰懷孕後期,已經徹底停止了工作,現在她的身體還沒恢複,在家休養, 言霽幫忙雇了個月嫂,給盛綰綰弄吃的。
盛莎白和白嬈對盛綰綰又疼又愛, 恨不得搬到言霽家裡照顧盛綰綰,盛綰綰過了幾天大魚大肉的日子,眼看著自己的體重還有上升的趨勢, 嚇得她趕緊把白嬈和盛莎白趕走了。
她還年輕, 雖然有了言安白, 但並不打算徹底賦閒在家, 她明年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 在下一個工作之前,體重必須要恢複到懷孕之前。
減肥勢必要影響產奶,也有很多明星前輩選擇找人給孩子哺乳,自己儘早斷奶減肥。
可當小安白抱著她的胳膊委屈巴巴的裹奶的時候, 盛綰綰又覺得不忍心。
做母親的,當然想更多的參與到孩子的生命中,喂奶也是難得和寶寶親近的時候了。
雖然塑形師一直建議她可以早點斷奶,但盛綰綰遲遲沒下定決心。
言霽倒是徹底停了手頭的工作,安心在家陪著盛綰綰和寶寶。
可小孩子太脆弱了,皮膚嫩的看不見一絲毛孔,仿佛輕輕一碰都會弄疼他。
在言霽模糊的童年記憶裡,他從來沒有被言湄湄溫柔疼惜的對待過,所以麵對自己的孩子,他也總是會戰戰兢兢,小心翼翼。
怕自己傷害她,怕自己做的不夠好,怕因為沒有經驗,沒有體會,不能給她全天下最好的東西。
有次盛綰綰在書房午睡,言霽照看孩子。
冰箱裡有盛綰綰擠出來的奶,熱熱就可以給寶寶吃。
果然,言安白中午睡了一會兒就行了,揮舞著小手要吃的,言霽趕緊把冰箱裡的奶熱好,試了試手裡的溫度,自己嘗了一點確認沒事,才遞給寶寶。
言安白大概是餓的狠了,哭的眼含淚花,看見奶瓶之後,飛快的抱了過來,睜著泛紅的大眼睛,抱著奶瓶咕嘟咕嘟喝。
她眼底還蓄著眼淚,鼻子尖紅紅的,小嘴抿的很快,一刻不停。
言霽打算幫她擦擦眼角的淚,於是扯了張紙巾,探進嬰兒床,小心的擦著她的眼角。
沒想到言安白的注意力被爸爸的手吸引了,一時不慎,奶水嗆到了,她立刻劇烈的咳嗽起來。
小孩子不會說話,有一點不舒服就隻會用哭聲表達,言安白頓時聲嘶力竭的嚎了起來。
言霽慌張的把紙巾扔掉,掌心出汗,趕緊把言安白抱了出來。
小寶寶很輕,身體軟乎乎的,哭的一抖一抖,嗓子也不知繼承了誰,又響又亮。
言霽一邊拍著他的後背,一邊低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沒注意,爸爸讓你嗆到了。”
言安白攥著拳,油鹽不進,還是哭。
言霽心裡慌亂,平生頭一次覺得自己失敗。
平心而論,他無論做什麼事都能做的很好,從小到大,他都是言家的榜樣,但唯獨對言安白,他怎麼都照顧不好。
盛綰綰被哭聲吵醒,從臥室推門出來,迷蒙的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抱著孩子哄的言霽。
言安白看見盛綰綰哭聲小了片刻,隨後又扯著嗓子嚎了起來,還揮著手夠盛綰綰。
言霽麵露愧色,低聲道:“我給她喂奶,不小心讓她嗆到了。”
盛綰綰從他懷裡結果言安白,輕輕拍了拍:“好了好了,不哭了......”
轉頭,她又對言霽道:“她又不是第一次嗆到,你不用那麼緊張,沒事的。小姑娘被我媽和我小姑寵的太嬌氣了,有點事就哭個沒完。”
言安白被盛綰綰哄了十多分鐘,這才哭累了,歪倒在盛綰綰的肩膀上,昏昏欲睡。
言霽伸手撫了撫孩子的後背,寶寶嬌小,後背就他手掌大小。
“真讓人心疼,都是爸爸的錯。”
盛綰綰眼神微顫,看向言霽,正色道:“言霽,沒人說你帶不好她,也沒人說小時候沒感受過家庭溫暖就沒辦法溫暖下一代。你是個很出色的爸爸,言安白長大了肯定會特彆驕傲的,她有個這麼帥,這麼優秀,被無數粉絲喜歡的爸爸。”
言霽垂了垂眼:“我會努力對她很好很好的。”
盛綰綰抱著孩子顛了顛,無奈道:“我可真怕你以後慣壞她。”
言霽倒是無所謂,伸手輕輕碰了碰小寶寶的手指,低聲道:“我的小姑娘,慣著點也沒什麼。”
言安白努力抬了抬眼,看到了爸爸溫柔的眼神,但隨後,她就搭下眼皮,沉沉的睡了過去。
圓乎乎的小臉蛋擠在盛綰綰的肩頭,擠出個滑稽的形狀。
孩子長得很快,也就在盛綰綰複出後的兩年,言安白已經能滿地跑了。
小孩從小就表現出了驚人的表演天賦,而且活力四射,有使不完的精力。
家裡有資源,孩子又喜歡表演,沒道理禁錮她的愛好。
言霽對這個寶貝女兒寵的無可無不可,就帶著她到各大劇組客串小孩。
言安白的長相繼承了父母的全部優點,有著一雙古靈精怪的狐狸眼,領悟力強,給人搭戲從來不拖後腿。
短短兩年,她就成了市場上炙手可熱的小童星,無數品牌邀約言安白拍攝童裝廣告,甚至還有綜藝節目力邀言霽帶著言安白體驗生活。
但那種父女相處的溫情節目對言霽來說沒什麼必要。
他從不虧欠女兒,也從來沒有因為工作耽誤和女兒的相處,他不需要從節目中學習什麼,不需要從彆的明星父母那裡感悟什麼。
對言安白來說,他是最好的爸爸,他有這個自信。
況且,言安白也該上幼兒園了。
沒有一個孩子能逃得過學習的苦,言安白每天去幼兒園都是嘟著嘴,哭哭唧唧,抱著言霽和盛綰綰的胳膊不撒手。
問她為什麼不愛去,她就說幼兒園裡麵沒有好看的小朋友。
盛綰綰無奈。
孩子花癡這個毛病,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自打言安白有意識起,就喜歡看漂亮的小哥哥和小姐姐,臻言裡麵新簽的偶像團體,但凡是長得漂亮的,沒有人能逃出她的魔掌,她一定親完了這個親那個,仗著自己年紀小,抱著人家不撒手。
但奇怪的是,隻要是言安白喜歡的,覺得好看的,就一定會很快紅起來。
就連公司的藝人經紀部長都說,以後選苗子還不如讓言安白來選,肯定比他們準的多。
雖然言霽和盛綰綰就這麼一個閨女,家裡的錢夠她花幾輩子都花不完,但盛綰綰並沒有忽視言安白的教育,因為她學習特彆快,所以一直還有時間在影視劇裡打打醬油。
她從男女主的嬰兒,演到男女主的小孩子,再演到男女主的大孩子。
一轉眼,言安白十六歲了,青春正茂,傾國傾城。
初春。
佳寧醫院後山坡種著一大片杏樹,涼風一吹,儘是搖搖晃晃的胭脂粉,花瓣鋪了一地,仿佛一條鬆軟綿柔的薄毯。
連通住院部和門診部兩棟大樓的玻璃走廊上,隱約映出頎長的人影。
腫瘤科陳主任跟在一個英挺靜默的男人身後,喋喋不休道:“薄醫生好久沒來佳寧分享經驗了,真是大忙人啊。”
被提到的男人略微垂眸,杏葉樣濃密舒展的睫毛輕抖了一下。
他聲音低沉悅耳,疾步快走並未影響他的氣息:“陳主任太客氣了,您的水平比我高多了。”
陳主任倒是實誠,連連擺手:“你彆謙虛,在腫瘤領域你才是專家。”
薄雨澤這個人,是醫學上的天才,年僅二十七,已經是專家級彆的人物了。
薄雨澤十四歲上大學,在大學期間就發表了數篇SCI論文,直接報送國外讀博。
完成醫學博士學位後,他才二十二歲,後續又在國內頂級醫院協和工作了五年,期間參與了數項疑難雜症的會診工作,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陳主任打心眼裡佩服薄雨澤,不管哪一行,都有天成出類拔萃的佼佼者,還有他這種注定平庸做好本分的基層工作者。
這次醫院讓他接待薄雨澤,他準備把握好這次機會,如果能和薄醫生成為朋友,被他指點幾次,以後的晉升途徑或許會順暢很多。
薄雨澤沒有繼續客套。
他來佳寧是參加會診的,佳寧也算是國內排的上號的大醫院了,但這次的病人實在是有點棘手,不得已才把他請過來。
時間很急,他很快走到了住院部,都沒來得及透過玻璃,看一眼繁盛的杏花。
“對了,剛剛腫瘤科還來了個小童星呢,胸部發現腫塊,耽擱了半年才來醫院。”陳主任突然提起,音調明顯拔高。
胸部有腫塊沒什麼,甚至是乳腺癌都沒什麼,他們做醫生的見慣了。
但明星卻是個不錯的談資,普羅大眾對明星還是有天然的興趣的。
薄雨澤卻似乎並不太感冒,他明顯忽略了明星兩個字,隻關心病人。
“童星嗎,年輕一般參考纖維瘤或脂肪瘤,沒有大問題。”
陳主任見他沒什麼反應,興致減半,但還是繼續說下去:“這我知道,我們肯定是往這方麵判斷的,但她家裡比較有能量,我們就比較謹慎,而且拍了片子,感覺...不那麼常規,邊界不夠清晰,形狀也不規則。”
不過這對他來說也並不算難題,主要是小朋友剛來不久,他還沒來得及細看。
眼看快進電梯了,薄雨澤從兜裡掏出口罩戴在臉上,淡淡道:“沒有組織取樣進一步確認嗎?”
陳主任麵露難色:“我剛才說了,她家裡比較有能量嘛,影響力太大,肯定不能說穿刺就穿刺,而且...她怕疼。”
薄雨澤的腳步頓了一下,側過臉來看了陳主任一眼。
“發現腫塊耽誤半年,還因為怕疼就不能不做檢查,家裡影響力大病就會自己好是吧。”
陳主任沒想到薄雨澤這種嚴謹的個性也會開玩笑,愣了片刻才解釋道:“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大事,孩子在青春期,耽擱半年也不會出大事,我就是想讓你幫忙過去看看,您是這方麵專家嘛,也顯得我們醫院重視一點。”
薄雨澤微不可見的挑了挑眉,輕聲道:“原來是討好這孩子父母。”
陳主任耳朵不太好使,湊過來問道:“你說什麼?”
薄雨澤搖了搖頭:“沒事,一會兒我去看看吧。”
在這行業多年,薄雨澤也不是油鹽不進的,醫生雖然救死扶傷,但和其他行業沒兩樣,活著的時候,還是需要顧及人情往來。
能讓陳主任如此重視的人,看來來頭不小。
會診進行了三個小時,好不容易敲定了治療方案,大多數專家既疲累又興奮,畢竟這種罕見的病例最有研究價值。
到此,其實薄雨澤來佳寧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他脫了白大褂,換上了休閒裝,一邊揉著發酸的肩胛骨,一邊對陳主任道:“不是說還有個童星嗎?”
陳主任點頭,隨後又猶豫道:“那就給你添麻煩了薄醫生。”
他有點過意不去,本來這事根本沒有必要麻煩薄雨澤這種專家,但為了向這童星的父母示好,獲得一點資金上的讚助,陳主任隻能做好表麵工作。
薄雨澤凜眸,隻是簡短道:“看看吧。”
比起過去查看這個在他眼中並不特殊的病例,他更想知道,這是那家的童星。
如果是在臨海這個地方,很難不想到那一家。
陳主任帶著薄雨澤走到四樓VIP病房區。
這邊的環境好一些,走廊窗台上,還擺著從外麵新折的杏花。
薄雨澤有些疑惑:“不是一個小纖維瘤的事嗎,怎麼在VIP病房?”
陳主任解釋道:“畢竟是個有點名氣的童星,怕引起騷亂,影響醫院正常秩序,就給帶到這兒來了。”
薄雨澤眼瞼一抬,輕笑道:“應該是看在這孩子父母的麵子上吧。”
陳主任沒怎麼往心裡去,賠笑道:“薄醫生知道就彆再挖苦我了。”
薄雨澤沒有解釋,走到打頭第一間病房門口,站在走廊,就聽見裡麵傳來不小的聊天聲。
“言安白,這麼大的事你不早跟我說?”
“什麼叫一個小腫塊,天啊,我必須告訴你爸媽,沒得商量!”
“求求求,你每次都求我給你打掩護,心疼一下楊阿姨的寶,阿姨年紀大了受不了驚嚇!”
“哼,你還知道我是你經紀人啊。”
“我看你就等你爸媽罵死你吧,到時候我和你爸都護不了你。”
......
陳主任指了指,低聲道:“就是這個。”
薄雨澤眉心擠出兩道微深的褶皺,他一伸手,將門推開了。
楊金餅立刻停住話頭,手忙腳亂的從兜裡掏出了黑色口罩,遮住了自己的臉。
她跟盛綰綰走活動多了,現在有是圈內小有名氣的經紀人,現在出門在外,她也怕人認出來。
楊金餅暴躁道:“誰啊,進來不知道敲門嗎!”
剛喊完,她就愣了。
因為進來的這個男人,非常直觀的好看,好看到讓她自卑。
楊金餅覺得自己叱吒娛樂圈多年,也算是悅遍美色了,什麼樣的當紅流量她沒見過,什麼品種的極品小鮮肉她沒合作過。但那些已經長得夠優越的小鮮肉,和眼前這個人比,就仿佛一件包裝精致的贗品,哪怕再逼真,再光彩奪目,也不及真品半分的風華。
她愣了,陳主任也愣了。
陳主任有些拘謹的在白大褂上蹭了蹭手心,隨後熱切且尊敬的問候:“這...楊小姐怎麼是你,言先生和盛小姐不來嗎?”
楊金餅清了清嗓子:“哎呀,就是不想讓他們倆知道擔心,我才帶著安白到你們醫院來的。”
“啊?”陳主任呆呆的叫了一聲。
楊金餅歪著頭,納悶道:“啊什麼啊?”
陳主任連忙搖頭:“沒沒……”
他心道,醫院的投資可能打水漂了,原來這孩子是瞞著家裡來看病的,言先生根本就不知道。
薄雨澤絲毫不在乎他們說得是什麼,他眼裡隻有病人。
他的眼神淡漠的從楊金餅身上掃過,最後落在床上的女孩身上。
這期間一直是楊金餅咋咋呼呼的說話,而當事女孩卻始終沒說話。
女孩大概十五六歲,臉上沒有帶妝,但皮膚白皙細膩,連痣都很少見。
一雙杏眼玲瓏剔透,眉毛修剪的整齊淺淡,嘴唇既小又紅潤,脖頸修長,鎖骨半遮在肥大的衛衣下。
非常甜美的類型,聽方才陳主任的話,這位似乎是臨海言家的小公主。
陳主任這才想起來介紹薄雨澤:“楊小姐,這是帝都過來的腫瘤方麵的專家,薄雨澤醫生。”
楊金餅打量了薄雨澤幾眼,心裡暗暗揣測。
這個醫生看起來斯文有禮,但似乎是個榆木腦袋,知道了安白的身份,竟然還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仿佛根本不知道言家。
“醫生好。”
床上的女孩終於說話了。
聲音很符合她的長相,聽起來就清甜溫柔。
她歪著頭,長發便從她肩頭垂落,發梢帶著些許弧度。
“你快來給我看看吧,我好害怕哦,頭也暈暈的。”
楊金餅張了張嘴,似乎驚訝於言安白的反應。
“小白……”
薄雨澤一本正經,凝眉道:“頭暈嗎?”如果是頭暈的話,可能就不單是簡單的纖維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