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薛琴喊。
周雲和張墨兩個人不約而同地一愣，像是同時從某場夢境中醒來。
而張墨醒來後的第一時間愣住了。他意識到一個讓他震驚的事情，剛才周雲帶他入戲了。
張墨雖然同樣年輕，也不有名，沒演過幾部影視劇，可他一向很驕傲。演話劇出身的他對自己的演技有很充分的自信，這也讓他在得知要跟周雲一起演戲的時候，一點不犯怵。他是對自己專業能力有充分自信的人。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跟周雲第一天拍戲，就被對方帶著入了戲。
要說周雲的能力有多強，也不是，非常明顯，周雲這位影後在技術方麵甚至不如他成熟。
但是她在瞬間的爆發力和共情方麵，有著恐怖的天賦。
張墨很清楚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被帶入了節奏的。
就是周雲翻身直接騎到他身上、低頭看著他的那一瞬間，那一眼，那一眼好像直接看入了他的心底，是仿佛真實的、來自一個已經親近了很多年的人才會給出的那種注視，裡麵有在麵對最熟悉、最親近的人時才會給出的百分之百的信任，和基於這種信任、類似撒嬌的挑釁。
張墨在那一眼中看到了曾經的女朋友看向他的目光。
百轉千回，回憶紛至遝來。
薛琴走了過來，在他們麵前站定。
周雲坐起來，抱著被子，看著薛琴。
“總算有點樣子了啊。”薛琴板著臉說。
這副臉色，如果不聽她說的那句話，還以為她是在批評人。
周雲說：“剛才沒按劇本來，不過我終於演舒坦了，等會兒再來幾條吧，給我幾次隨意發揮的機會，我再熱一下身。”
張墨吃驚地瞪眼。
“熱、熱身？”
他聽到了什麼？
剛才不是在正式地表演？
周雲對張墨笑了起來，說：“直接按劇本來，桎梏太多了，熱熱身，我們再貼著劇本來演。”
張墨有些懵。
薛琴卻聽懂了周雲的話。
她略一思索，就點了下頭，說：“行，休息兩分鐘，再來。”
兩分鐘後，再來一遍。
周雲又換了一種演法。
她支起胳膊，撐著頭，看著張墨，隻微笑，也不說話。
張墨不知道周雲這是在賣什麼關子，下意識地給反應：“你、你乾嘛這麼看著我？”
他此時的反應就像一個心虛的男朋友。
周雲一句話不說，直接湊過去，抱住張墨的後腦勺，一個轉身，背對鏡頭。
鏡頭裡看，周雲正在親張墨的嘴。
事實上，周雲隻是親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張墨經曆了幾秒的被動，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再次強勢地把周雲按在了自己的身下。
讓張墨沒有想到的是，周雲竟然直接一腳踹到了他的膝蓋上。
張墨痛得嘶了一聲，歪到一邊。
“你乾嘛？”
他眉毛都擰了起來。
周雲忽然笑得特彆雞賊、特彆燦爛。
她一撇嘴，撅著嘴說：“沒乾嘛呀。”
張墨氣笑了，化身一隻大老虎的樣子，撲上去。
“走開啦！”
周雲跟張墨推推搡搡，一邊笑，一邊跟張墨鬨。
……
“哢！”
完全不一樣的第二條拍完了。
周雲從床上坐起來，看向走過來的薛琴，“導演，怎麼樣？”
薛琴點頭：“可以。”
她回頭對張墨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剛才配合得不錯。
張墨趴在床上，呲牙咧嘴，說：“你剛才那一腳也忒真實了！”
周雲：“沒控製好力度，把你當成了宋遲，一腳就踹了過去。”
“宋遲也太可憐了！”張墨代替宋遲抗議。
周雲驕傲地說：“宋遲才不會覺得可憐。”
重新對光，補妝，又拍。
拍到最後，周雲感覺自己饑腸轆轆。
她問：“幾點了？我怎麼感覺肚子都要餓得叫起來了。”
鄭小句說：“小雲姐，已經快兩點了。”
“下午嗎？”
“嗯，下午了。”鄭小句說。
他們這場戲從上午九點開始拍，竟然一直拍到現在。
施羅琦拍拍手，說：“好了，大家辛苦了，先放飯吧，趕緊吃飯。”
薛琴摘了耳機，仍然是沒什麼表情的那張臉，對周雲和張墨一點頭，說：“先吃飯吧，保持狀態，等下最後再來一條，保一條。”
周雲和張墨點頭，各自下床穿鞋。
“好累。”她也不管薛琴那張沒表情的臉了，直接整個人往她身上栽過去，“借我靠會兒。”
薛琴跟炸了毛的貓似的，反應激烈：“我一個昨天隻睡了兩個小時的人，借我靠會兒！起開。”
周雲被薛琴給抖開了。
周雲：“……”
薛琴打了個哈欠，“我去補個覺。”
“你快去吧。”周雲說著打了個哈欠，“我也想睡午覺了。”
薛琴一記白眼橫掃過來。
施羅琦說：“都辛苦了，休息一個小時吧，吃完飯，大家都休息會兒，養精蓄銳。”
“羅琦姐萬歲。”周雲歡呼。
……
演戲這個工作跟其他的工作一樣，你可以選擇累，也可以選擇不累。
如果你不想那麼累，你大可以選擇一些容易拍的戲，不用吃苦的角色，靠著之前積累的名氣，也可以輕描淡寫地賺著普通人賺不到的片酬，輕鬆地、自在地生活。
但如果你想要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一點，探索得更深一點，如果你想要做的不僅僅是一名演員，而是一個偉大的演員，或者說，表演藝術家，那你必須付出你全部的精力，這跟你拿多少片酬無關，也跟你的名氣大小無關，甚至跟你演的這部戲能不能火無關。任何一個偉大的演員，不會因為任何外在的因素，去影響他們對表演的要求。
每一種職業可能不儘相同，但任何一個職業，如果想要走到一定的高度，就絕不能隻依仗彆人對你的約束，而是你對自己的要求，要耐下心來坐冷板凳，要十幾年如一日地堅持，磨礪自己，增進自己。
周雲對自己有著這樣的要求，她可以一開始演得不好，進不了狀態，或者出現其他的紕漏，那都沒有關係，但不管怎麼樣，演戲，不能兒戲，不能將就，不能魯莽地硬撐，也不能隨意地敷衍，對自己的要求，隻有一個標準，對自己狠得下心，對角色挖得了心。
……
周雲對自己在《落葉之語》的第一場戲還挺滿意的。
“拍完了。”周雲吃飯的時候，給宋遲打過去了視頻電話。
宋遲驚訝地問：“你才吃飯嗎？”
“嗯，剛吃上飯。”周雲說，“看劇本以為隨便拍兩個鏡頭就完了，沒想到拍得那麼艱難，導演的要求很高。”
宋遲笑著說：“你讓鄭小句給你準備一點巧克力、餅乾什麼的，如果平時不能按時吃飯，就中場的時候吃點，墊墊肚子，彆把胃搞壞了。”
“嗯，好。”
坐在周雲旁邊的鄭小句探過來腦袋，插話：“放心，遲哥，我今天晚上就去買。”
周雲把鄭小句的腦袋推走。
“你現在在乾嘛？”周雲問。
宋遲說：“看劇本呢，一直沒有看到合適的劇本。”
“你現在都自己開公司了，還沒有看到合適的劇本？”周雲驚訝地問。
“沒有特彆想演的，有些本子不錯，公司會去研究一下要不要立項。”宋遲說，“我自己也不是特彆想演自己公司製作的戲。”
“《問心》現在播得很火啊，難道就沒有大導演來找你拍戲？”周雲問。
“有倒是有，不過我有點猶豫，劇本有點普通。”宋遲露出遲疑之色，“我興趣不大。”
“你要求太高了吧？”
“可能是吧，我現在這個年齡段，其實能選擇的角色不是很廣。”宋遲無奈地笑，“又不是青春少年了，但又還沒有到成熟的中年那個份上，很多我想要嘗試的角色，都跟我自身不符合。”
“你們男演員是越老越吃香，我們女演員是越老越不吃香。”周雲歎氣。
“不用歎氣，這個市場在變好，變得更多元，公司已經給兩個女性題材的項目開了綠燈，主角都是五十歲左右的女性，劇本寫得好，我們正在找合適的製作班底。”宋遲說道，“我們在做這樣的努力，市場對於這個年齡階段的女演員也在增加關注度。”
周雲：“嗯。”
“對了，我聽說《日子》準備拍劇版了。”宋遲忽然說了一個讓周雲有點震驚的消息。
“劇版？”
“你沒收到消息嗎？我還以為你知道了呢。”宋遲說，“新盾已經立項了，備了案。”
“姚遠風之前一直在想要倒騰第二部，不過文冰的興趣不大，我也沒有接，他現在續集拍不成，就打算拍劇版了？”
“畢竟賺錢嘛。”宋遲說，“他想這麼搞，從商業的角度出發，倒也正常。”
“隨他吧，我沒有收到過消息。”周雲撇嘴，“說實話，這個電影完全就是文冰自己的創作，如果沒有他，我想象不出來這部戲會拍成什麼樣子，而且，男主角全程不出現在鏡頭裡，兩個小時的電影也就算了，拍成電視劇，這麼長的集數，真的能讓觀眾堅持下去嗎？”
“改編，不一定要完全照搬電影，男主角出現在鏡頭裡，也不是不行。”宋遲說，“反正隻要頂著這個名字，關注度就不會低。”
“行吧。”
“青木獎的頒獎禮在一月份，你到時候會參加嗎？”宋遲問。
“不知道，覽姐還沒有跟我說這件事，不過那個時候《落葉之語》還沒有殺青，未必有時間去參加。”
“這種大獎頒獎禮，你經紀人應該還是想讓你去參加的，到時候估計會跟劇組協商一下，跟劇組請個假。”宋遲說，“一般來說，劇組也會同意的。”
“薛琴的話可不一定。”周雲說，“今天她在片場，全程沒什麼表情，我都有點不知道怎麼應對，後來倒是想清楚了，不管她怎麼樣，我就做好我自己的事。”
“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周覽會去幫你協商的。”
“好吧。”
“我還是希望你能參加。”宋遲又補充了一句。
“啊？”
宋遲咧嘴一笑，“我收到了組委會的邀請，擔任最佳女主角的頒獎嘉賓。”
周雲眼睛一亮，驚喜地說：“真的假的？”
“真的，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親手把獎杯交到你手上。”宋遲說。
周雲：“你說得我好心動。”
“嗯，好了，你吃飯吧，回頭再說。”
“拜拜。”
“拜拜。”
掛了視頻電話，周雲伸了個懶腰，忽然察覺到有一道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著她。
周雲轉頭看去。
鄭小句盯著她，說：“小雲姐，你可一定要去青木獎的頒獎典禮啊。”
“啊？”
“遲哥給你頒獎呢！”鄭小句一臉cp粉頭子的狂熱，“這個畫麵要是真發生了，該多經典啊！到時候遲哥在當著所有人的麵送給你祝賀的一吻，啊——”
周雲：“……”
鄭小句：“相信我，小雲姐，遲哥說不定真的會這麼乾！”
周雲若有所思，她忽然意識到，鄭小句說得還真有可能是真的。
宋遲那家夥，看著一本正經，實際上就是個逗比，在兩個人的關係上，他從來都是那個更大方、更願意公開的一個。
在頒獎典禮上擁吻？
這個畫麵確實讓她有些意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