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冰說:“我跟你講句實話,沒點才華還真當不了騙子,你彆瞧不起騙子。”
周雲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繼續拍戲。
這一場戲,周雲終於要開始跟劉剛硬碰硬地交上手了。
周雲動作已經非常熟練,跟劉剛過了兩套招,都挺流暢的。
但是正式開拍以後,文冰總是不滿意。
他不滿意的主要是周雲。
“動作太滑了。”文冰說,“你要給點力量感出來。”
周雲按照文冰所說的,多給了一些力量感出來,但是文冰又不滿意,說周雲的力量給得太頂了,不夠遊刃有餘。
其實周雲知道文冰想要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效果,但是她這種套招型選手想要做到文冰所說的那種效果,其實很難。
一遍一遍地拍,這一場打鬥,文冰足足拍了三天,才總算有了讓他滿意的鏡頭。
周雲的手都是麻的,一回到酒店,根本抬不起來。
劉剛注意到她的情況,送了她一瓶藥酒,讓她每天拍完戲後在身上擦一擦,尤其是酸疼的地方。
鄭小句看著周雲每天一場打戲過後,她身上總是要多一些淤青或者擦傷,心疼不已。
“以後少拍點動作片,這拍一次身上就要受一回傷!”鄭小句說。
周雲卻樂在其中。
“很動作戲很爽的。”她說,“拍戲的時候,真有一種自己是高手的感覺,非常爽。”
周雲小時候看武俠片,看動作片,同樣在心中有一個英雄夢。
隻不過小時候看到的影片,那些英雄大部分都是男性,直到最近幾年,才開始陸陸續續有女性擔任動作片或者是武俠片的主角。
周雲拍《女殺手》,可以完全沉浸在秋千這個角色的內心世界裡。
她孤獨,一個人獨行在刀刃之下,危險,沉默,整個世界都與她格格不入,而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捍衛內心的平衡。
可以說,秋千這個人物的內心是一個深深的溝壑,吸引著她探索這個溝壑裡的每一個細節和深邃的未知之處。
甚至,受傷也好,身上的疼痛也好,都讓她有一種病態的滿足——她在真實地融入這個角色。
她受的傷也是真實的。
周雲沒有把自己的這個感受告訴鄭小句,周覽也沒有。
因為她知道,這是獨屬於她作為演員的感受,其他人不會理會,也無法理解。
周雲無法向周覽和鄭小句描述自己在扮演這個角色時的激動和顫栗,每天起床之後,都期待來到片場,期待飾演這個人物,這種感受其實很少有。
周雲知道自己非常偏愛秋千這個角色。哪怕這隻是一個快節奏的動作商業片。
“我覺得她的身上有一種讓我很著迷的清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感受,我在讀這個劇本的時候,就感覺這個人物非常的孤獨,而她的這份孤獨在被其他殺手追殺的過程更加凸顯了,時刻都有一種這個世界無法容下她的排斥感。”
周雲跟正在懷孕的喻楚打電話,聊起自己演的這部戲,她能分享的東西反而多了一點。
因為喻楚也是演員,她比周覽和鄭小句更能夠理解她。
“你可能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但其實在我小時候,我常常有這樣的感受,放學回家的路上,當其他同學都結伴而行,隻有我一個人走的時候,周圍的人越多,我越覺得我跟這個世界不在一個空間裡。”周雲說,“而且,她的那種偏執,固執,還有倔強,都讓我看到了我自己曾經有過的狀態。”
喻楚笑著說:“我聽你的描述,這個角色對你的吸引力很大啊。”
“是的,很大。”周雲說,“毫不客氣地說,我從來沒有演過一個這麼讓我有共鳴的角色,《日子》和《幕後》都離我太遠,而《陳因》又太慘,《深海》就更不用說了,我演的那個角色跟我的真實人生完全不是一個色調,但是很奇怪,《女殺手》這個戲,很容易讓我想到我十四五歲那段時間,那種惶惶不安和故作堅硬的狀態,太讓我有共鳴了,可秋千經曆的又是一種完全不平凡的人生,她是個殺手,殺伐果斷,全世界跑,就像是我想要逃離那段生活的時候,幻想出來的情節,我不是一個被學習和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來的高中生,我在過著一種更加艱苦卓絕而孤獨的人生,不被人理解,不為人所知,但沉默堅定,無往不利。”
喻楚說:“我懂你說的意思。”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說:“你其實就是被《女殺手》這部電影裡那種從全世界逃離的感覺。”
“對,就是從全世界逃離,就是這個意思。”周雲立即說。
喻楚笑了。
“真遺憾,如果我沒有懷孕的話,我一定要去探探班,看看你這部電影到底是怎麼拍的。”
“不遺憾,以後有很多的機會,你好好照顧好自己的寶寶,回頭我給我乾崽包個大紅包。”
“好。”喻楚的聲音裡都透著一絲愉悅。
周雲被她愉悅的情緒所感染,自己也變得開心了幾分。
掛了電話,周雲從拖車上走下來,迎頭一片燦爛的陽光。
陽光如霧氣一般彌漫在四周,周雲看向遠處的天空,那裡漂泊著兩朵雲。
周雲拿出手機,給那兩朵雲拍了一張照片。
“小雲。”曾瑩一臉笑容地走了過來。
她手裡端著一杯咖啡,墨鏡架在頭上。
周雲向她露出笑容來,喊了一聲瑩姐,說:“你的這個耳環很好看。”
“是嗎?我剛買的。”曾瑩露出欣喜的表情,“今天拍攝怎麼樣?都順利嗎?”
“挺好的。”
“那就好,有什麼需要隨時跟我說啊。”曾瑩對她說。
周雲:“都很好,沒有什麼需要,如果有的話我會找你的。”
“好。”曾瑩跟周雲寒暄完,“那我先進去了。”
“嗯,我在外麵再透透氣。”周雲說。
過了一會兒,文冰也從裡麵走了出來。
“你怎麼也出來了?”周雲好奇地問。
文冰睨了她一眼,說:“你沒看到曾瑩剛才進去了?”
“看到是看到了,但是,你也不至於避如蛇蠍吧?”
“我隻是懶得聽她到處挑刺。”文冰撇撇嘴角,不過他臉上的戾氣顯然少了很多,沒有一開始提起曾瑩那種明顯的、無法掩飾的厭惡了。
周雲問:“喝咖啡嗎?我請你喝杯咖啡,那邊街角那家咖啡店不錯。”
文冰卻掏出了煙盒,說:“我抽根煙。”
“少抽點煙,當心得肺癌。”
“這年頭,你告訴我吃什麼沒有得癌的風險?”文冰問。
周雲:“……”
“強詞奪理。”周雲揮揮手,“抽煙的時候離我遠點。”
文冰笑了。
文冰坐到了下風口,周雲也沒有去買咖啡。
兩個人就站在路邊上。
“今天天氣挺好。”文冰抽了口煙,說。
周雲點頭,抬頭看著天上的雲,說:“確實挺好。”
白色的雲仿佛懸停在天空的那一側,安靜,沒有變化,像油畫一樣凝固著。
過了一會兒,文冰忽然說:“有件事,我一直沒有跟你說,我覺得還是有必要跟你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