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覽一直在反複提醒自己一件事,不要用自己的視野和心情去等價周雲的視野和心情。
不同的人,所處的位置不同,感受自然不同。
而真正站在所有人麵前、曝光在所有人麵前的人,是周雲。
她收獲掌聲和鼓勵,也直麵所有的攻擊和惡毒。
她是一個藝術創作者,她的內心比常人纖細,敏感,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所以,她也許會看著一片大海突然流淚,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周覽一再告誡自己,她服務的這一群人,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平常人,他們本來就置身於大開大合的時代與工作環境,她必須小心翼翼地對待他們每一次的情緒變化。
“我在想,你是不是最近遇到的事情一下子太多,打亂了你內心的那種平衡?”周覽提出來。
周雲沉吟不語。
“我不知道,但是讓我有失控感的,確實是最近發生的幾次事情。”周雲說,“其實從李銳那件事就開始了,我沒有想到會被他這麼攻擊,當時被攻擊的時候,我隻感到憤怒,但是等這件事慢慢過去以後,我忽然就覺得有些難過。”
周覽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
“我以為我不會難過的。”
“你曾經信任他,想要幫助他,但最後被他背叛,傷害,是個正常人都會難過,這非常正常,小雲,你不能覺得自己不會難過,你是一個感情充沛的人,你難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後來,何胥然的事情也讓我一度無法說服自己。”周雲接著說,“我知道宋遲和吳成寶他們的考量,我知道開一家影視公司必須要利益優先,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但可能是我對人、對宋遲,總是有著更高一點的理想主義的期待,我總希望,在利益之外,我們能夠扞衛一些東西,其實我也知道我在苛求一些不理性的東西,但就算我知道,我也沒有辦法,我還是陷入到了自我的辯駁中。”
周覽又歎了口氣。
“小雲,所以我一直說,我希望你不要跟宋遲那邊的事情涉入得太多,也許十年以後,二十年以後,你的心誌更堅定,更強大,你才能夠真正地不受這些事情的影響,但是現在你還做不到。”周覽說,“站在理智的角度來說,我並不覺得宋遲他們做的有問題,但是我也能理解你為什麼會煩惱,因為他是你的愛人,你對他有更高的要求,你彆不承認,我們總是對更親近的人有更高的要求,所以,想要避免這樣的痛苦,以後他公司那邊的事情,要麼就聽一耳朵,要麼聽都不要聽,你不能夠要求宋遲在工作上去達到一個完美的理想主義者,飛蛾撲火很美,但它的結局是死,你不喜歡宋遲公司倒閉吧?”
周雲被周覽機關槍一般的語速給逗笑了。
“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說什麼。”
“除了何胥然的事情,還有嗎?”
“嗯?”
“應該還有吧,導火索應該不是他的事情。”周覽說,“是不是金塑的事情讓你對自己的判斷力產生懷疑了?”
周覽的話一擊即中。
周雲點頭承認。
“是的,你說得對,是因為金塑的事情讓我突然一下不那麼……自信了。”周雲說,“其實一開始我並不是很喜歡金塑,因為他很功利,我總是不太喜歡這種目的性太強的人,但因為他是文息的師弟,我總覺得,我跟文息是好朋友,那我得幫他一把,可是,後來也證明,我的想法太自以為是。”
“不是你太自以為是,是你的好心沒有碰到一個值得的人,但這不代表你的好心是錯的。”周覽說,“小雲,這些道理你自己肯定都懂,你肯定都清楚的,你現在隻是很多事情堆在一起出現,所以你一下子很難接受,你需要空置一段時間。”
周雲說:“但是也沒有辦法空置一段時間了,我不上馬上要去參加時裝周了嗎?”
“是的。”周覽笑了起來,“你說得沒錯,不過我倒是覺得你現在去參加時裝周,看看秀,挺好的,離開國內這個環境,散散心。”
周雲:“還好這一次的行程不趕,我可以自由一點。”
“嗯。”周覽說,“這一次我陪你一起去,到時候忙完了工作,我們一起去逛街shopping。”
周雲笑著說好。
周覽:“我知道我說的這些話其實不能夠解決你現在遇到的問題,但是呢,小雲,你要相信我,無論遇到什麼事情,它總是能過去的,它不一定能解決,但它總能過去,遇到一個不好的人,那以後就不跟這個人來往好了,遇到一件讓你不爽的事,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就回避,逃避可恥但有用。”
“我也希望對於我解決不了的事情,我能夠選擇逃避。”
周覽:“可以的,從前我也是一個眼睛裡容不得沙子的人,但是現在我根本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周雲說:“為什麼?”
“就是,當麻煩事多到一定的程度,你要麼把自己逼死,要麼直接無視他們。”周覽說,“這是我這幾年學會的一個非常重要的道理。”
周雲說:“你真豁達,我還沒有這麼豁達。”
“畢竟比你年長幾歲。”周覽笑。
掛了電話,周雲的心情好了不少。
就像周覽說的,其實道理她都懂。
隻是有的時候情緒到那裡了,她需要有個發泄口。
她知道自己的情緒要穩定下來,不能夠來回折騰。
晚上,周雲意外地接到了文息的電話。
文息說:“抱歉,小雲,我剛知道,金塑給你惹麻煩了。”
周雲驚訝不已,問:“你從誰那裡聽說的?沒有,你彆放在心上,不是什麼麻煩。”
文息的道歉反倒讓周雲有些不好意思。
文息歎了口氣,她那邊背景音還很嘈雜,似乎是在一個人很多的環境。
她說:“對你來說也許不是麻煩,但我還是很抱歉,我沒有想到金塑膽子這麼大,竟然會在彆人麵前謊稱跟你關係親密,不管怎麼說,這都不合適,我已經跟金塑打過電話了,以後你不用看在我的份上幫他一把了,他真的太讓我失望了。”
周雲沒有想到文息的反應會這麼大。
她驚訝不已。
“文息,金塑他的做法雖然讓我有些不舒服,不過仔細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你——”
“沒事,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對他真的很失望,我從來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認為我在嫉妒。”文息冷笑,說,“你知道我給他打電話,他跟我說什麼嗎?他認為我是因為嫉妒你更加照顧他,嫉妒你和他的關係更近一步了,所以心裡麵不爽,找他的麻煩。”
周雲聽了這話,大跌眼鏡。
“什麼?”
文息:“算了,這些都沒有什麼好說的,隻是我跟他之間的一點事情而已,總而言之,非常不好意思,給你惹了這個麻煩。”
那邊忽然有人用很奇怪的發音喊她的名字。
周雲聽到文息對那邊說了一句“I‘m
ing!”
“你那邊是不是還有事?你先忙你的吧。”周雲說,“沒事,文息,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不管他,等我過去,我們法國見。”
“好。”文息笑著應道。
掛了電話,周雲仍然沒有從文息剛才所說的話中回過神來。
她在想,究竟是自己什麼樣的舉動給了金塑一種錯覺,認為她跟他的關係可以越過文息了?
金塑難道不明白,她之所以願意要請他來聚會,也是因為文息嗎?
周雲實在是不明白也不理解。
金塑的腦回路讓她感到困惑。
……
d家有一場大秀在巴黎舉辦,邀請了周雲。
出場費給得很足,而且,人家也非常重視周雲這一次出席,提出等周雲抵達巴黎以後,全程由他們家來安排地陪。
人家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周雲拉近關係。
沒有任何一家品牌不眼紅Vx在亞洲市場的成功。
而周雲在Vx這個品牌進駐亞洲市場中起到的作用,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如果不是周雲這兩年的超高曝光率以及地位的突飛猛進,Vx也許會火,但也不會火得這麼“高級”。
一個突然打開知名度的品牌,往往因為名氣迅速提升而有“暴發戶”之嫌,這恰恰是有錢人們最不待見的。
越是自持逼格的有錢人,越是看中一個品牌本身的逼格。
雖然所有人都在說,心裡有底氣的人披個床單都無所謂,但這個世界上真正有底氣的人終究是少數。
這一次是周覽和劉韻陪著周雲一起去參加這個活動。
周雲一落地就被很多粉絲給包圍住了。
如今,周雲在國外是真有了一些粉絲。
每一次她要出席活動,也都有粉絲提前收到消息來接機,在機場要簽名和合影。
d家安排了接機和安保人員。
周雲給幾位外國的粉絲簽了名以後,就準備上車離開了。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大喊周雲的名字。
周雲驚訝地回頭看去。
隻見一個長發男子揮舞著手裡的海報,大聲喊她的名字。
而就在她轉過頭的那一瞬間,那個男人忽然抬起右手,往她的方向用力地一揮,不知道什麼東西從他手上扔了出來。
一個黑影。
周雲瞪大眼睛,下意識地躲避。
而周覽已經第一時間將她拉過去,用自己的後背擋住。
周圍發出了尖叫聲。
“哐當”一聲落地聲。
是一塊石頭。
安保人員反應十分迅速,徑直圍擋住了周雲。
還有人衝上前去抓人。
“滾出我們國家!你這個黃皮猴子!”那個扔石頭的男人大聲辱罵,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笑得有點癲狂,“不要讓我再看到你!”
他第一時間被人控製住了。
或者說,他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逃。
周雲在被層層包圍的人群中看著那個被製伏的男人。
他很瘦,瘦得皮包骨,眼睛卻泛著一抹奇異的、有點瘮人的光,像是電影裡那種精神不正常的瘋子。
四周都在拿著手機拍攝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