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睡了過去(1 / 2)

殷受揣著一顆火熱又急切的心, 在見到甘棠那一刻直接降到冰點了。

殷受快步走進去, 在她麵前屈膝蹲下來, 目光落在她施了些粉黛的麵頰上, 心裡悶痛一陣接著一陣, 又去拉她的手, 上頭膚色暗黃, 瘦骨如柴,仿若幾個月裡一下便蒼老了十幾歲, 腹部高高隆起, 顯得她整個人越發羸弱了。

殷受心中悶痛, 他不該要這個孩子。

甘棠陡然驚醒過來, 見是殷受,忙提了提精神, 自軟椅裡坐直了些, 眉目間漾出了笑意,“阿受, 你來了。”先前為了瞞住他,甘棠廢了不少功夫, 宮裡人被撥出去一半,基本不怎麼出行,日日寬袍廣袖, 朝照常上,離得遠,臣子們也看不出端倪。

殷受心中既急且怒, 又夾雜著痛意和不安,他聽聞過女子生產艱難,許多傷了身喪了命,但沒有眼下這麼真實的,他不能承受她出差錯,哪怕一丁點都不行,殷受握著她冰涼的指尖,怎麼也暖不熱,他後悔了,他寧願當真同彆的女子生孩子,也不想她受這一份罪,殷受胸腔裡發悶,“我不要這個孩子了。”

甘棠坐直了些,杵著下頜感受著他心底傳來的惶急痛意,心中澀然,也不敢露出分毫,亦說不出那些糟心的實話,隻笑道,“我們都需要這個孩子,再者懷孕的女子都是這般的,我不會有事,而且你忘記了麼?先前我們在明川得了兩株萬重草,我磨成粉裝了起來,你用掉了一瓶,我拿走了一瓶,寶寶降世,我服用藥,到時候你來給解熱就好啦。”

事實上那瓶萬重草早給她拿去給彆人治病用掉了,畢竟這東西說到底是草本,存放不了多少年,且那是活血的大補藥,她受不了那等劇烈的副作用。

且身懷有孕,萬重草擱在她這倒成催命藥了,她現成編了這麼個謊言,完全是隨口就來,不想看他擔憂難過。

“我最是惜命,你胡思亂想什麼,並且孩子現在快要六個月大,非生下來不可,不然一屍兩命了。”

殷受需要一個孩子,堵著朝臣們和天下人的嘴,熄了那些王室宗親爭奪王位的謀算,穩固江山,以免禍起蕭牆……

而她,她心裡清楚,她不似殷受愛她那般愛他,但她兩世以來畢生的感情都放在他這裡了,他亦是她的唯一,他對她的好,值得她銘記生生世世,臨終前,能為他做這一件事,她很高興,也感恩上天。

有子女相陪,她走後,他也能快些振作起來。

甘棠見殷受猶自不安焦慮,知道是自己模樣太糟糕的緣故,撐著自軟塌上支起身體,一下便掛去了他脖頸上,哈哈樂道,“你這樣愁眉苦臉,倒嚇到寶寶,棠地雖形勢一片大好,但我還沒有讓四海之內的子民都過上好日子,哪裡會這麼沒有分寸,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你放一百個心好了。”

萬重草的藥效殷受見識過,又見她眉開眼笑滿目歡喜不似作假,心裡勉強安定了些。

殷受低頭在她麵頰上親了又親,眷念痛惜,指腹自她沒見眼側一點點摩挲過,她一定不能出事,他想象不出她出事了他會怎樣,他大概會發瘋,會死,“棠梨,你不能出事,你若有差錯,我會死,我必然活不下去。”因為後悔思念和孤獨。

甘棠心臟收緊,又努力平息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一身的泥汙,先去洗乾淨再過來,我現在懷著寶寶,得非常小心,不能吹風不能受涼,不能接近泥汙這些不乾淨的東西。”

殷受嗯了一聲,扶著甘棠在軟塌上躺下來,給他蓋好被褥,塞了個暖壺,快步繞到後頭浴池去了。

待徹底感受不到殷受的情緒,甘棠這才按了按發疼的胃腹,一呼一吸的平複著胸腹裡的絞痛,待稍稍舒坦了一些,慢慢起身挪回了案幾前,翻了幾卷奏疏,提筆批複。

倒不是她不愛惜身體,實在一些事非得她做主首肯不可,且身體難受的時候,做些事,時間過得快,也很能轉移注意力。

她可能抗不到兩年那麼久,但這也沒什麼關係,兩年能做的事,縮到一年裡做好,讓妲己安安穩穩接手棠國,她也就放心了。

殷受回來見甘棠正聚精會神處理政務,目光暗了暗,把軟椅搬過來,抽了她手裡的朱筆,低聲道,“你這麼坐著不舒服,你躺著,我念給你聽,該怎麼處置你說我寫。”

甘棠無奈,隻好依言過去躺著了,笑道,“遇上棠地的機密怎麼辦,都被你看光了,我不是很虧。”

殷受不理她,拿過竹簡一卷卷讀起來,除卻涉及提拔官員、增設門戶的政務,其餘賑災救濟、賦稅農收,航運、工坊、絲綢述表,其它方國上奉的國書雲雲,他都說了批複意見,甘棠若同意,便直接回了,到後頭聽不見聲,殷受心頭頓覺不安,抬頭見她隻是睡著了,心裡緊繃著的弦這才鬆了點勁,起身打算把人抱去床榻上,卻一動她就醒了。

甘棠四下看了看,揉了揉眼睛歉然道,“阿受,懷了寶寶比較容易嗜睡,我又睡著了,說到哪裡了?”她夜裡常常疼得睡不著,白日偶爾舒服點,就很容易犯困,有時說著話都能睡著了。

殷受搖頭,“你安心睡罷,我來幫你處理政務,你信我,我若這時候對棠地不軌,那我必定五雷轟頂百毒侵身。”

甘棠是真被他逗樂了,她這輩子最不會懷疑的人就是殷受了,最不會懷疑他對她的心,不會懷疑他對她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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