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捂了一聲,含了片花瓣擱在口裡,嚼了兩下笑道,“還挺好吃,你也睡罷。”
甘棠眉眼彎彎笑起來,抖了兩個甜梨子給他吃,殷受在有關她的事情上說起胡話來是完全沒有下限的,醜的能說得美的,苦的能當成甜的,關鍵他不是撒謊,是表裡如一的覺得美,覺得甜,甘棠免不了常常要被他逗得樂嗬嗬,躺下來睡覺這件事,也是殷受帶的。
畢竟她七年來都沒睡過覺,沒有困意也不知如何睡,現在一是擔心她晚上離開他醒來找不到她著急,而是也不想出去了,就想躺在他身旁陪他。
床榻上照例是堆著的花瓣,她若不在,花瓣就會全癱平在床榻上,殷受看見花瓣堆好好的,自然就安心了,躺在他身邊也很安心,有困意,不一會兒甘棠就沉沉睡過去了。
殷受閉上眼睛又睜開,唇角勾起些笑意,也閉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她睡著會夢見些什麼。
胡鬨過後是有後遺症的,甘棠控製著一顆棠梨果躺在殷受懷裡,出門就看見了麵色古怪的唐澤。
這老熟人似乎是很糾結,猶豫再猶豫才跟在殷受後頭詢問道,“主上,昨夜屋內可有什麼動靜?”
殷受看了他一眼,接過唐澤遞來的馬鞭,問道,“什麼動靜。”
唐澤有點激動,“昨夜不知是不是屬下眼花了,竟在窗戶上看見了個會飄的人影……”事實上他還聽到了主上爽朗的大笑聲,還有低低的喁喁私語,實在太詭異了。
那是甘棠了。
殷受回道,“你最近是不是沒睡好,累的話晚間換興六他們幾個。”
意思就是他當真眼花了,甘棠見這位老朋友在聽了殷受的話後在懷疑和自我懷疑的漩渦中掙紮,既覺得想笑又覺得歉然,世間獨有她一人存在,她不能坐實這件事,否則天下必定要掀起一潮鬼神之風,那真是要出大亂子的。
封建迷信不但會讓科學技術和社會生產進程緩慢甚至停滯不前,嚴重的時候還會倒退幾十年幾百年,所以她不會輕舉妄動,上次妲己的事是非出手不可,顯然妲己也明白她的意思,沒有在先前的事上做過多渲染,而是把精神專注在朝堂政務上、
甘棠欣慰,除了在屋子裡同殷受鬨一鬨,在其它地方基本都很注意。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隻要殷受尋常言行舉止正常,唐澤困惑幾日,也就丟開不管了,畢竟有好有壞,現在殷受的夜遊症也已經治好了。
回了大商邑,晚間也沒有再出去過,可把唐澤幾個樂壞了。
甘棠早上都是跟殷受一起去上朝,午間殷受處理政務,她就坐在旁邊寫寫畫畫,這次是要給自己畫畫像,她可費了不少腦子,務必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麵畫出來。
甘棠坐在殷受的正對麵,案幾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原料,確保甘棠能畫得形象逼真。
甘棠埋頭作畫,專注認真,畫到一半聽見有刀削木頭的聲音,好奇抬頭看,見殷受正拆裁著什麼東西,心裡驚訝,擱下筆飄去了他旁邊,寫道,‘阿受,你在乾嘛?’
“等著,一下就好了。”殷受將手裡的碳條安進木槽裡,再把另一半拿過來蓋上,合攏卡嵌在一處,在絹布上劃拉了兩下,滿意地點點頭,先擱在了一邊。
又把下首一遝工坊裡新做的‘紙’拿出來,都裁成巴掌大小,在齊邊的地方打了眼,用細線串繞起來,想了想又拆下來,在外皮前後各封了一塊竹片,再穿起來。
這是他做給甘棠專門寫字用的小冊子,以後他隨身把這兩樣東西掛在身上,棠梨想和他說話,就方便了很多。
甘棠看著他一係列的動作,真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巴,飄起張紙來看了看,簡直高興得不行,這個應該是絲絮製成的,顏色泛黃,紙張相對粗糙,但比麻皮纖維造的細滑,用炭筆寫字沒問題。
冊子和炭筆兩頭都打了孔,絲線傳過去合在一起就能掛在勾帶上,殷受掛上去,往後靠了靠,雙手枕在腦後,悠閒舒適,他的妻子就是個技術癡,留下那麼些書,匠人們若是能參透一二,她能在旁邊拍手拍破了,還常常要他傳話指點。
他去了幾次,世人倒覺得他沾了些聖巫女的仙氣,和藹可親起來了。
甘棠果然忙寫道,‘阿受,再給我看看。’
殷受壓下心底的笑意,閒閒笑道,“你親我一口,我就給你看。”
甘棠失笑,湊過去親了親他,覺得他真是幼稚極了,這本來就是造給她的,甘棠就寫道,‘我基本一個時辰都要親你好幾次,要是我實際存在,早把你的腦袋給親禿了。’
殷受撫了撫唇,笑了一聲,見外頭唐澤探進腦袋來,又立馬收了笑意,問道,“有何事?”
唐澤茫然地看著他,搖搖頭,揉揉眼睛,又縮回去了,嘀咕道,“算了算了,現在這般比先前喜怒無常好太多了。”
甘棠耳力好,聽得樂不可支,可憐這孩子了,大半年以來被折磨個夠嗆,大概以為殷受自從去棠宮住了一段時間後,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