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塵埃裡的玫瑰(二十九)(1 / 2)

單獨一棟立在山林中的小樓, 周圍隻有自然生長的樹木草叢,離最近的鎮都要開一個多小時的車,荒無人煙,罕有人至, 而章武就被安排在這棟小樓裡, 被關在房間內, 照顧他的人每天會給他端去一頓飯菜,隔幾天也會給他換一身衣服。

沒有人毆打他,也沒人虐待他。

他們隻是不理他, 任由他在床上哀嚎怒罵, 全都充耳不聞。

午後的休憩時光,章厲收到了一條短信。

他吻了吻正在午睡的柏易的額角,柏易沒有睜眼, 他輕聲問:“怎麼了?”

章厲:“公司有點事,我要過去一趟。”

柏易:“我陪你一起去。”

章厲雙手按住柏易的肩膀,他低下頭,鼻息火熱, 他親吻過柏易的額頭鼻尖,又落在柏易的嘴唇上,柏易沒有拒絕,他摟住章厲的脖子, 投入在這個熱情的吻裡。

“你睡吧, 不是什麼大事, 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燒鵝。”章厲微笑著撫摸柏易的臉頰。

柏易重新把眼睛閉上:“行。”

就在章厲要出門時, 柏易又說:“早點回來。”

章厲站在門口,手抓著門把手,他知道柏易在家裡等他:“好。”

聽見關門聲後,柏易翻了個身,很快進入了深眠。

但章厲卻並沒有如他所說的一樣去公司,他開車上了環城高速,駛離了城市,開上了老路,路越來越窄,年久失修的老路早就沒了車輛,水泥路凹陷或是開裂,這一路行車顛簸,等他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他站在小樓的鐵門前,抬頭看著這棟房子。

很快就有人來給他開了門。

中年男人走到章厲身邊說:“看情況不太好,估計就這兩天的事。”

沒有妥帖的照顧,加上抑鬱的心情,糟糕的環境,章武一天比一天虛弱了。

他的虛弱用肉眼都能察覺,甚至不必用上醫用器械,隻要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發現,章武快死了。

章厲點點頭,邁腿走上台階。

章武住在一樓的房間裡,一樓比二樓悶熱潮濕,而且二樓有空調,一樓沒有。

中年男人拉開章武的房門,等章厲進去之後他才關上。

章厲走進房間,這房間簡陋極了,一扇窗戶,外麵是鐵欄,裡麵隻有一張床和一張椅子。

裡麵充斥著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汗味和體味的結合,又臭又酸。

章武躺在那狹小的床上,臉色灰敗,比在醫院時更瘦了,他瘦的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他此時正睡著,還沒有醒,於是章厲打開了窗戶,讓新鮮的空氣滌蕩屋內的汙濁,然後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

他沉默的看著章武的臉,不急不躁,就這麼坐著,沒有彆的舉動。

當夜幕降臨,章武從噩夢中醒來,看到的就是章厲那雙漆黑的眼睛。

在章厲小時候,每當章厲陰鬱的用這雙眼睛盯著章武的時候,章武都會怒不可遏的上手打他。

但是現在,章武即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力了。

更何況,他現在很害怕,他在看到章厲的瞬間尖叫了一聲,然後用手臂護住了自己的頭。

——就好像當年章厲所做的一樣。

章厲忽然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他並沒能從這個孱弱的男人身上找到報複的快|感。

於是他隻是這麼坐著。

“爸,舅舅之前給我打了電話。”章厲像是在跟章武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最開始的時候,隻是幾個小混混吹牛,後來越傳越廣,你也信了。”

“你不信我媽,更信外麵的閒話。”

“我媽沒走,你就拚命的作踐她。”

章厲:“爸,如果你沒信他們,如果你沒作踐我媽,現在咱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章武躺在床上,雙手還護著頭,目光呆滯的看著天花板,讓人看不出他是在思考,還是已經完全放棄了思考。

可這並不影響章厲繼續說下去。

“媽在麻紡廠工作,你在木材廠工作。”章厲笑了笑,“我能好好讀書,考高中,考大學。”

“等你們老了,我就接你們到省城養老,讓你們出去旅遊。”

章厲:“爸,你後悔過嗎?哪怕隻有一秒?”

章武用手臂擋著眼睛,但淚水卻不停地從臉頰滑落,他早就知道妻子沒有背叛他,但他不能承認,他必須穩穩地戴上這頂綠帽子,才能不去後悔,才能不去回憶,他才能繼續過沒心沒肺的日子。

不能承認原本美好的生活被他自己親手毀了。

章厲沒有看章武的臉,他並不在意章武是否後悔,慘劇已經釀成,早就沒有意義了。

“媽的骨灰在宣陽。”章厲冷靜地說,“你死了以後,我會讓人把你的骨灰帶回宣陽,就撒在媽墓地旁邊,你要是有心,去了下麵再跟我媽認罪吧。”

一直沉默著的章武此時終於出聲了,他大聲嘶力竭地喊道:“我不回宣陽!你把我灑河裡,灑在隨便哪個山頭,我不回宣陽!”

他相信生死輪回,相信人要投胎,他也相信死了以後他要去地府。

他不能回宣陽,一旦回了宣陽,他死後就要麵對妻子。

章厲:“爸,你死後的事,是我來打理。”

“你沒有壽衣,也沒有棺材,我會讓你直接拉你去火葬場燒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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