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樂了:“你搞笑來的吧?你來搶我們,受了傷,還要我們拿藥?你晚上睡覺彆蓋屁股,看看能不能做夢夢到。”
年輕人吼道:“我們要是死了一個,我爸把你們這兒轟平!”
大胡子拉著他的衣領,把他的臉拉到自己跟前,朝他噴了一臉的唾沫:“小子,當爺爺是喝稀飯長大的?你能嚇住我?大不了弄死你跑了,你爸來跟這兒的房子報仇?”
年輕人這才嚇住,他嘴都開始哆嗦,那些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年輕人也嚇住了。
末日的時候被長輩護著,末日之後也被長輩護著,覺得自己長大了,能出來混了,投了搶和子彈還有乾糧就往外跑,大的城不敢搶,正好看到這個小鎮子沒城牆,裡麵又有人走動,肯定有物質。
結果因為人太多,被大胡子看見了,不得已逼上梁山,隻能開火。
現在發現人家根本不用看他爸的麵子,殺了他轉頭一跑,現在通訊和道路基本都斷了,這群人一跑,他爸就是有通天的本事都不能給他報仇。
大胡子招呼人把他們都綁上,再押回去。
躺著的三個兄弟被背了回去。
就在柏易也準備跟著下山的時候,後排一個年輕人趁著還沒人綁他,從後腰掏出一把手|槍,他嚇得全身都在哆嗦,看到有人朝他走過來,一顆子彈就飛了出去。
柏易嚇得都懵了,因為那槍口,正對著的就是嚴淩所在的方向。
等柏易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擋在了嚴淩的前麵,隔著嚴淩還有兩米遠。
“你乾什麼!”隨著嚴淩一聲怒喝,柏易隻覺得大腿一陣刺痛。
他疼得呲牙咧嘴,這人的槍法也太菜了吧?打肩上也比打大腿根上好。
劇烈的刺痛之後,柏易反而不覺得疼了,就是左腿用不上力氣,他坐在地上,朝嚴淩伸出一隻手,很是沒皮沒臉地說:“我走不動,你背我下去。”
他耍賴耍的渾然天成,好像這輩子耍過不少回。
嚴淩看著他:“你等著。”
柏易就坐在地上,看著嚴淩走過去,沒有廢話,甚至沒有多看一眼,他端起槍,一槍要了開槍人的命。
其他年輕人像鵪鶉一樣縮著頭瑟瑟發抖。
嚴淩看了他們一眼:“我剛剛說了,我們這邊死一個,你們賠兩個。”
“有人想跟他一起死的,就站起來,我成全他。”
領頭的那個直打哆嗦:“那、那不是還沒、沒死嗎?”
柏易:“……”
小朋友腦子還是清醒的。
嚴淩把槍收起來,交給彆人背著,自己走到柏易跟前,背著著柏易蹲下。
“上來吧。”嚴淩背對著柏易,柏易看不到嚴淩的表情,他想此時的嚴淩應該是緊皺著額頭,一臉的苦大仇深,一想到這個表情,他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真心的笑。
柏易趴在嚴淩的背上,嚴淩雙手托著柏易的屁股,把柏易背起來。
現在傷口已經不疼了,隻剩下麻。
他在嚴淩的背上向後望了一眼,那個開槍的年輕人臉朝地躺在那兒,他的血染紅了身下的地,沒人多給他一個眼神,也沒人準備給他收屍。
在這裡,人命不值錢,沒了就沒了,沒人主持公道,也沒人會給他報仇。
他的那些朋友們,現在都被捆著手,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押著走,連一個仇恨的表情都不敢露出來。
這條人命沒得輕飄飄的,讓柏易沒有一點真實感。
柏易的下巴擱在嚴淩的肩膀上,他在嚴淩的耳邊問:“疼不疼?”
嚴淩隻感覺一股熱風吹在自己的耳廓,他有些恍惚,但聲音依舊沒有起伏:“什麼?”
柏易又問了一遍:“問你胳膊疼不疼?”
嚴淩這回聽清楚了,但他沒回答。
受傷的時候太多了,沒人管他是不是累,是不是疼。
時間久了,他也不覺得自己是肉做的,好像是鐵打的,隻要不去想,就能撐下去。
“回去把傷處理一下,好好休息兩天。”柏易靠在嚴淩的肩頭,閉著眼睛輕聲說,“等我能站起來,我給你做飯,把身體養好點。”
“上次給你煮的魚,你隻吃了一片。”
他說著說著就不說了。
嚴淩聽不見他的聲音,嗓子發乾地問:“怎麼了?”
柏易沒有回答他。
嚴淩停下腳步,他收回一隻手,去探柏易的鼻息。
手指僵在那,嚴淩自己都沒察覺自己鬆了口氣,好在隻是暈過去了。
那群年輕人被關在一間倉庫裡,倉庫落著鎖,裡麵以前是儲存器械的,為了防偷,用的鋼化玻璃,他們撞不開門,也打不碎玻璃。
柏易躺在床上,他還沒醒,發起了燒,臉燒得通紅。
嚴淩把浸濕的毛巾疊好後放在柏易的額頭,又讓人從物資裡找來了退燒藥,一個人坐在柏易的床邊,等著藥發揮效果。
他靜靜的看著柏易,晚上點著蠟燭,燭光閃爍不停,一明一暗。
柏易的臉也在這燭光中忽白忽黑。
嚴淩伸出手,但卻在指尖即將碰到柏易的臉時收了回去。
他背對方回來,隻是因為對方這傷是因為他,不是因為他對一個男人起了什麼不該起的念頭。
對方給他擋這一次,這恩他記得。
但隻報恩,不還情。
柏易醒來已經是兩天後了,他睜開眼睛就看到坐在床邊的嚴淩,嚴淩靠在椅子上,仰著頭睡著了,柏易一動——屁股很疼,不能說是屁股疼,應該說是大腿根疼。
幸好開槍的年輕人用的是女士手|槍,離得又遠,威力不大,不然他這一條腿就沒了。
柏易沒有出聲,靜靜地看著嚴淩。
這疼也不怎麼疼,他在亞撒身邊的時候疼了二十多年,也熬過來了。
一時的疼不叫疼,長久的疼才是疼。
嚴淩即便睡著,眉頭也是緊皺的,柏易從見他開始,就沒看見他笑過。
嚴淩醒過來的時候,一低頭,就看見柏易正躺在床上眼也不眨的看著自己,兩人都沒說話,他們對視過許多次,但這是第一次心照不宣。
眉眼間的糾纏,不需要言語。
“我睡了多久?”柏易問道。
嚴淩:“兩天。”
柏易看著他的胳膊,上麵已經纏好了繃帶。
柏易:“我身上的子彈取出來了嗎?”
嚴淩:“取不出來,沒醫院,沒手術條件。”
柏易一愣:“就等它長在裡麵?”
嚴淩並不當一回事:“都這樣。”
不管是他還是下麵的兄弟,誰身上沒幾個彈眼,裡麵沒幾顆子|彈?
血止住了,肉長好了,也沒什麼感覺。
雖然到了老年可能要受罪。
但沒人覺得自己能活到老。
柏易臉色一變:“不行,必須要取出來。”
他希望自己能活長點,不想老了受罪,嚴淩一身的傷,到老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他到時候還要照顧嚴淩,身體不好一點不行。
“我那有手術刀,趁傷口還沒長好,子|彈也不深,你幫我取出來。”柏易冷靜地看著嚴淩。
嚴淩也看著他:“沒有麻醉藥。”
柏易笑著說:“給我一根木棍就行了。”
嚴淩眼神奇怪地看著他。
柏易微笑:“我咬著就行了。”
嚴淩:“我手粗,這種精細活乾不了,讓彆人給你弄。”
柏易也不勉強:“那要膽子大手穩的,手粗點沒關係,就怕手不穩。”
嚴淩點頭:“我幫你問問。”
問來問去,沒人願意乾。
大胡子:“我又不是醫生,我拿槍手穩,拿手術刀肯定不行,我怕我一下給他屁股上劃個大口子。”
小眼睛也連連擺手:“我也不行,肯定不行。”
磊子走到嚴淩身邊,小聲說:“嚴哥,我跟你說兩句。”
嚴淩跟磊子走到一邊,磊子跟著嚴淩的時間最長,也最忠心,他小聲說:“嚴哥,我看那個柏易挺不錯的,那天槍聲以起他就跑出來了,揣著把小手|槍就敢上山去找你,現在講利益的多,沒好處沒人跟,他倒是把東西都拿出來,自己估計也沒藏下什麼。”
“我覺得取子|彈還是你給他取吧。”磊子認真道,“喜歡男人的人估計也不願意讓彆的男人看自己傷,還傷在那……真要取出來,肯定能看到蛋。”
嚴淩:“……”
嚴淩臉色一變:“我管他會不會被看到。”
磊子:“你真對他沒意思?”
嚴淩依舊是那張沒表情的臉,語氣不冷不熱:“我要是喜歡男人,等得到他?”
磊子摸了摸後腦勺:“也是,我這麼帥,你不也沒看上我嗎?”
嚴淩斜了他一眼。
磊子:“我說錯話了,我走了,反正不取出來也沒什麼。”
等磊子走了,嚴淩腦子裡還想著他說的那句話。
真讓彆人看見了柏易的傷……
把柏易背回來以後,柏易的傷是他上的藥。
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他也不覺得如何,畢竟柏易有的彆的男人都有。
但想到彆人也要看。
嚴淩沉默著,徑直朝柏易住的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