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分出去的這部分神魂就會像另一個他一樣,會一直跟隨在小徒弟身邊。便是他本體身亡乃至魂飛魄散,留在小徒弟身上的這部分神魂也不會消失。
他會一直存在,一直跟隨並保護小徒弟,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這樣的未來光是想象就足以讓梅涯九亢奮的不能自已,他唇邊的笑容不可抑製地擴大,直至扭曲,加深的笑意裡是滿滿的瘋狂。
不留後路的將自己永遠綁在一個人身上的行徑堪稱瘋狂,但梅涯九心裡隻有滿得快要溢出的滿足與喜悅,連靈魂上徹骨的疼痛都不以為意。
梅涯九對彆人狠,對自己更狠。
切割神魂的疼足以叫人暈過去,甚至但凡承受力弱點都會被直接逼瘋。更遑論他是親手對自己下手,自己親手將能逼瘋人的疼痛加諸自身,這樣連綿漫長的加倍疼痛卻隻是讓他臉色發白,自我淩遲的動作始終不曾停下,甚至連一個停頓都沒有。
他甚至連一聲痛呼都不曾溢出唇畔,心性之堅,足見一斑。
梅涯九投注了十二分心血的畫作逐漸成型,雪白的背上多出了曲折的深棕色枝乾,一根粗壯的主乾上左右又分彆生出其他相對細小的分枝,每根樹枝都剛勁有力,邊角都既不圓滑,也不柔韌,統統有著如刀劍般的鋒銳。
主乾的根自後腰而起,向上攀升,連同分枝一起占據了大半個白淨的背部。而根部向下延展,節外生出一枝枝椏沒入褻褲裡的神秘地帶,視線尋著這根枝椏望去,足以引得人浮想連翩。
枝乾上都生出朵朵燦爛綻放的梅花,每一朵紅梅都完全盛放,濃重的紅色在瑩白的肌膚襯托下越加顯得豔麗無雙,光彩奪目。還有一枝最細的枝椏特立獨行,它攀爬的最高,一路延伸至脖頸,又從脖頸到右耳耳後。在棠明輝的右耳耳後悄悄開出一朵小小的紅梅,這朵小紅梅隱蔽地躲在耳垂後方。
每朵紅梅都生機勃勃,它們儘情綻放,無論是姿態還是氣質都栩栩如生,宛如真正獲得了生命。
隨著梅涯九的筆觸逐漸豐滿細節,他的部分神魂也順著筆尖落於小徒弟的背部,與梅花融為一體。
朵朵梅花在他的畫技下好似懸浮於白皙的背上,這純粹的白又讓連同枝乾的梅花好似懸於潔白的雪上,構成了一副雪景梅花圖。
全部完成以後,梅涯九指尖顫抖地放下筆,他長出一口氣,隨手擦掉額頭的汗跡,病態蒼白的麵孔這才顯出幾分倦怠。
他打量眼前的傑作微微頷首,眼底多出幾分滿意。盛開的梅花並不擁擠,但因著枝乾的關係,總體還是占據了小徒弟背部的九成,隻剩下一些邊角位置保有原先的純白。
刺青之上還時不時浮現一縷金色,那是他的神魂在每一根枝乾,每一朵梅花,每一片紅色的花瓣裡流轉,攀附整個背部的刺青上蘊藏著他的神魂,就好像他本人從小徒弟背後無時無刻不抱住他一樣。
梅涯九愉悅地勾起嘴角,他用同樣蒼白的手掌撫摸過小徒弟的發頂,棠明輝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粉嫩的唇瓣微張,睡得正熟。
“好好休息吧。”梅涯九半點不意外,這是正常現象,他的神魂正在和小徒弟的身體互相適應磨合。互相適應好後,小徒弟便會自沉睡中醒來,背後的刺青也會隨之隱沒,就像從來不存在一樣,隻有一些特殊時期才會浮現。
梅涯九到底心疼小徒弟的心思占了上風,不想他招致他人的誤解,這才按捺下自己的欲.望,特地多費了番功夫,讓刺青不會一直顯現。
這大概是唯一一點遺憾,他當然想讓刺青叫所有人都能看見,都能知曉。
但相比之下還是小徒弟更加重要,他這點欲求微不足道。
而且他已獲得了更好的回報。
小徒弟體內有他的精血,體外有他的神魂,沒有人能比他和小徒弟更親密。
他們將脈脈相通,息息相關。
無論是滄海桑田,還是天崩地裂,都無法將他們分開。
便是神也不行。
棠明輝這一覺一睡就是三天,三天三夜他都睡的很香,黑沉香甜的沉眠甚至讓他不願醒來。
這一覺不僅是久違的睡眠,更好似回歸了一個暌違已久的懷抱。有人一直在背後摟抱著他,那溫暖懷念的感覺讓他眼眶發熱,莫名有種想哭的衝突。
即使這人還時不時壞心眼地咬他右耳,或是含住耳垂,或是衝他的右耳吹氣,也讓他不願醒來,不想離開這個失去已久的懷抱。
隻是再不願意,棠明輝還是睜開了眼。
醒來的一瞬,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