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千丈這一劍來勢洶洶, 劍上裹挾著風雷之音,帶著開天辟地之勢,這是凝聚了他全部力量的毫無保留的最強一擊, 是一旦使出就再無停下可能的最後殺招。
沒有退路可言的至強一擊直取敵人首級, 劍鋒直指要害脖頸, 劍身微傾, 這一擊若是斬實了,當斜著從敵人右邊脖頸入, 再從左側腰際出,直接將敵人斬成兩半,再無活路可言, 死的徹徹底底。
劍還未至,仇千丈已經想象出了敵人慘死的模樣, 快意不禁油然而生——
血仇終於得以血祭, 痛快!
仇人也將品嘗到他品嘗過的喪親之苦,更痛快!
仇千丈早已打紅了眼,壓抑了、積蓄了五百之久的恨意在這場生死戰中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他披頭散發, 雙目猩紅,神情扭曲, 殺氣騰騰, 那狀若癲狂的模樣和他驅使的惡鬼沒什麼兩樣!
倒不如說他也化身成了惡鬼, 和那些惡鬼一樣的恨天、恨地、恨自己。
恨老天無眼、恨蒼天不公、恨好人沒好報、恨惡人沒惡報、恨己身無能……更恨當年活的為何是他。
仇千丈的眉心處浮現出一道豎著的細細紅痕, 紅痕直入天靈, 是戾氣和恨意的顯化。顏色越濃,延伸的越長便代表著他的戾氣越深,恨意越深。
紅痕直入天靈, 隱沒於發際下,足以證明這會他理智全失,軀殼淪為了恨意所操縱的傀儡,他不言不語,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平靜,這平靜之下卻藏著怒號的狂風暴雨,無聲地喊著和惡鬼口中同樣的一個字:“恨!”
在極端恨意的操縱下,仇千丈越戰越強,越戰越凶猛,除非鏟除了敵人否則不會停下。
他的所思所想皆是如何殺敵,所行所為也皆為了殺敵,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唯有殺了眼前之人才能叫他快活,才能平複綿延了五百年之久的怨恨,才能對得起昔日立下的誓言,他也才有顏麵見父母,可以在墳前說上一句:殺身之仇,已報;欠的公道,已討。父親、母親,可以安息了。
勢不可擋的凶猛一劍,能正麵接下這一劍的人極為稀少,巔峰狀態下的棠明輝遇這一劍也必須避其鋒芒,否則不死也是重傷。
現在的棠明輝靈力枯竭,但體力還有剩餘,努力努力說不定能逃過這一劍,還有一線生機在。
但他卻對這一劍不閃不避,不止不閃不避,他還空門大開,束手就擒,主動送上了自己的要害!擺明了的送死!
劍鋒尚未至,隔著遠遠的就割斷了他耳邊的一縷頭發。輕飄飄的一截黑色發絲打著旋落到了地上,修長白皙的脖頸上被迫近的將死寒意逼得寒毛倒豎,身體的求生本能催促著棠明輝逃跑或是拚死應戰,但他卻硬生生壓製住了本能,八風不動地站於原地,維持著引頸受戮的姿勢。
近在咫尺的,棠明輝看清了仇千丈猙獰的神情和猩紅雙眸裡的滔天恨意,他不忍再看,於是閉上了眼。
閉目,等死。
圓他多年心願,不至成笑話一場。
還他一個公道,再無虧欠。
下個瞬息,劍鋒將至,真的是將,重劍劍鋒與棠明輝的脖子隻差毫厘,隻隔了一根蠶絲的粗細那麼遠。
再下一瞬,重劍就會與棠明輝的脖子親密相接,劍刃入肉,血肉橫飛。仇千丈眼裡倒映著棠明輝引頸受戮的樣子,他猩紅的雙眸忽地閃現了一瞬清明。
僅僅隻是一瞬,短暫的他都沒來得及思考些什麼,隻是身體下意識遵從本心做出了反應——全身一同發力,兩條胳膊上的肌肉暴漲出三倍有餘,直接撐破了衣服,條條粗壯青筋暴起,如龍一般攀附在兩條胳膊上。
說時遲那時快,仇千丈發狠用力,向後猛撤,止住重劍去勢。
絕無可能停下的一劍,既出則無悔的一劍,竟然硬生生停住了。
不止停下,劍鋒還撤離了一點,不高,就一指節長。即使如此,也堪稱奇跡。
劍鋒停下一刻,凶猛反噬加身一刻。
仇千丈詭異暴漲的肌肉消下,又變回了原來的體型,同個時候他軀乾和四肢上的皮膚崩裂,血流如注,轉眼間黑色衣袍便被徹底浸濕,緊緊貼在了他的身上。
不止如此,他還七竅流血,五內俱焚,不受控製地彎腰嘔出一口腥臭又粘稠的暗紅色汙血,他的生命氣息也隨之迅速衰落了下去。
強行停下付諸一切的至強殺招,又怎可能不付出代價?
但仇千丈全不在意,他直起身,眉心處的紅痕越發耀眼,也紅的越發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