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沈青臨仿佛明白了幾分,又覺得沒有這般簡單。如果僅僅是用金丹打開,為什麼神秘人偏偏鎖定了鐘氏兄弟二人?莫非是他們有什麼特殊之處?又或者,金丹隻是其中一環?
關於無間地獄的疑問並沒有因為進入了鐘慶山的卷軸而慢慢攤開,反而增加了更多的疑點。而畫卷中的鐘慶州因為金丹強行抽離了自己的身體而疼暈了過去。
光線交織之間,白衣人似乎是不屑地朝著昏迷不醒的鐘慶州一笑,隨後將靈力灌輸在那顆不斷運轉的金丹裡,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而這所有的一切,都被藏在竹林之中的鐘慶山全部聽見,那個時候,他的身體已經因為走火入魔變成了厲鬼。他被那道秘籍蠶食了所有的思緒和良知,察覺到鐘慶州就在周圍的那一瞬間,他就將鐘慶州擒了去。
沈青臨就這樣看著鐘氏兄弟準備離開楚敬門,隨後青巒閣之上一陣黑霧彌漫。一道劇烈的金光撞擊在無間地獄的裂口處,隨後那道裂口越來越大,裡麵像是裹挾了無數的腥風血雨,厲鬼的嘶吼聲從裡麵躍躍欲試不斷湧出,猶如一道死神之門慢慢打開。
隨後,鐘慶山就聽見不遠處有人顫聲大叫著:“無間地獄!無間地獄打開了!”
天地瞬間暗淡無色,雷鳴般的巨響不絕於耳。一道白影出現在畫卷之中,沈青臨認出來那就是自己。而此時一道黑影跟在他後麵,與沈青臨一道在裂縫口站著,是伏翎。
看到這一幕,沈青臨下意識不想繼續看下去了,可是畫卷一旦開始,就不能隨意調停。於是他便看見一白一黑兩道影子從他身後被無間地獄的強大吸力掠去,畫卷中的沈青臨抓住羿辛和伏翎,三個人的影子在無間地獄麵前格外渺小,仿佛隻需要一陣助力,三個人就會被卷入其中。
而沈青臨當時的處境並沒有好到哪裡去,他麵目蒼白,而羿辛則哭著讓他放手。而伏翎卻是沉著一張臉,雖是沒有說話,但眼裡的希冀卻不比羿辛的少。
畫卷之外的沈青臨也有幾分煎熬,經曆了一遍他已經是有幾分不忍回首,現在竟然還要他再看一遍。
連旁邊的謝熠和季長柯都有幾分
尷尬地移開了目光,隻有伏翎定定地看著眼前的畫麵。看著自己是如何掉入無間地獄,然後又若有所思地,看著沈青臨合上無間地獄後猶如魔障了一般朝著天空一陣亂劈,隨後頹喪著跌落在大地之上。血跡斑斑,臉色蒼白的沈青臨被他儘收眼底。
這一幕畫麵在沈青臨去往青巒閣的路上時戛然而止,鐘慶山藏匿在樹木之中,他在一陣混亂裡聽到了事情發生的全過程,隨後將鐘慶州帶離了楚敬門不遠處永寧村的山峰裡。
整整幾日,他不斷虐待著自己昔日裡最為疼愛的弟弟,走火入魔讓他已經全然喪失了所有的理智和良心。
而鐘慶州因為失去金丹已經沒有了能夠還手的能力,他在看到鐘慶山的那一瞬間猛然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磕頭說:“不要!不要殺我!”
這個時候,鐘慶山將他踩在腳底,昔日的光景竟然全部反轉了過來。鐘慶州被侮辱也不敢反抗,隻是不斷細數著自己的罪過,求著哥哥能夠念在昔日的情誼,放過自己。
但是這一切,鐘慶山都聽不進去。他的手猶如鬼神的魔爪直接戳進了鐘慶州的雙眼,慘叫聲在山峰之中不斷響著。鐘慶州的連頓時血肉模糊,鮮血淋漓,他雙手捂著自己已經失明的雙眼,嘶啞著喉嚨叫著:“哥哥......哥哥......”
就在這時,他的幾聲哥哥好像喚醒了鐘慶山的幾分神智。鐘慶山恍惚之間,空洞又混沌的腦海裡好像回想起了最開始,兩個少年人在破爛的餃子鋪裡吃餃子,那張被石子磕出傷口的臉望著自己,笑著說:
“哥哥要全部吃完。”
記憶不斷重疊,他渾身顫了顫,嘶啞著喉嚨輕輕撫上鐘慶州的臉,全然空洞的眼睛流出兩道血淚。
曾經天資修為、法術卓群的少年,那個就算是被弟弟踐踏在腳底的一代掌門,此時殘存的意識瘋狂地與另一個自己對峙著,但痛苦的抱著自己的弟弟,而鐘慶州在他懷裡顫抖著,失去眼睛於他一個凡人來說已經足夠慘痛。
就這樣,博弈了許久的鐘慶山最終還是被腦海裡的鬼力所吞噬,他撫摸著弟弟的手慢慢伸向了嘴唇的部位。
手稍稍一動,尖叫聲再次響起,他曾經疼愛的弟弟,最終也變成了自己的
模樣。他這麼多年的仇恨,終於在此完結。
茫茫夜色裡,鐘慶山將弟弟擁在自己懷裡,感受著弟弟渾身的纏抖。他獰笑著,又哭泣著,樹木在耳邊發出婆娑的聲音,曾經的兩個少年,此時不人不鬼,卻又像以前一樣依偎著,互相隻剩下彼此。
故事進行到這裡,畫卷的光亮漸漸暗淡下來。記憶卷軸猶如一道光點慢慢縮小,最後回歸到鐘慶山的體內。原本以為鶴生的記憶已經足夠令人唏噓,沒曾想鐘氏兄弟的結局,又是如此的鮮血淋漓。
記憶卷軸的回歸,讓鐘慶山又陷入了狂亂。沈青臨剛想起身卻又一陣恍惚,就在這時伏翎先他一步在鐘慶山頭頂注入猶如黑霧般的鬼力。起先鐘慶山還會慢慢掙紮,而後麵則慢慢平靜下來,神智漸漸歸位,直到最後他跪倒在地上,輕輕地喚了一聲:“慶州......”
而跪坐在一邊的鐘慶州則下意識地打了個顫,他循著聲音慢慢側過臉,表情皆是一陣茫然。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他好像在一瞬間突然傻了,他循著聲音觸及到了鐘慶山的衣角,環住他的脖子無聲地嗚咽著。
兩人相互依偎著,沈青臨皺著眉頭看著兩個人,覺得有幾分諷刺和不值得。
鐘慶山為人之時寧願死也不讓弟弟誤入歧途,入了魔喪失理智卻依舊能夠被弟弟喚醒一絲神智;而鐘慶州完全相反,有神智的時候嗜血殘殺,失去了神智倒是兄友弟恭了起來。
可是時間的所有事物,並不是一句值不值得能夠衡量。看著鐘慶山嘴角的那抹弧度,也許最後這個結局對於他來說是值得的。
做完這一切,伏翎的臉又白了幾分,剔透得猶如一張白紙。可是他卻神色如常,腳步十分穩健地坐在沈青臨旁邊。連走過時刮起的一陣風,都是陰寒的。
事已至此,幾人都知曉了鐘氏兄弟二人隻不過是被那幕後之人利用的一顆棋子,而對於那幕後之人他們所了解的卻又少之又少,原本出現了一條端倪的線,此時又斷在了這裡。
沈青臨用傳音術將季澤羽喚了過來,扶鐘氏兄弟回去休息。而當鐘慶山站起的時候,鐘慶州的懷裡落了個空。他立馬喉嚨裡喚出了幾聲哭腔,心智像是回到了幾歲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