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唇分離的時候,沈青臨渾身都在顫抖,手裡的合歡荷包被他揉成一團。他漲紅了一張臉,明明他與伏翎是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此時他卻不敢再看伏翎那張臉。
他將頭低下去,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呼吸。他慶幸自己現在立足於上修界這樣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否則他現在必定會找一個地洞鑽進去。即使他現在就想這麼做。
良久之後,他終於動了動,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如此直接的表達自己的感情,愛意會讓一直以來理智至上的沈青臨手足無措。
他離開伏翎的懷裡,不顧伏翎在做什麼,自顧自的四處亂走了幾步,又是回到寺廟內,又是整理自己全然乾淨整潔的衣服。他看著周圍被雨浸濕過的地麵,隻覺得這時候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這麼不真實。
而伏翎仍然站在原地,不聲不響的看著沈青臨忙進來忙進去,腦中也混沌著。他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雙唇,墮入無間地獄之後他渾身都是冷的,可是現在覆在自己的唇上,卻覺得那溫度,燙到有幾分灼人。
原來,師尊也是喜歡他的......
冒出這個念想的時候,伏翎的內心浸著柔情和欣喜,雖是表情上沒有表現出來,可是心裡卻是顯山露水,有些要蓄勢待發的勢頭。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必定笑掉大牙。人世間情與愛,是比武功秘籍、得道成仙要簡單許多的事情。可是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天下第一宗師,另一個是從無間地獄裡出來的鬼王。他們在麵對如此簡單的事情,卻是誰都不敢進一步,明明愛意已然覆潮,心上人就在眼前。
將當伏翎思緒混亂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沈青臨一手放在寺院門的把手上,另外一隻手緊握著。涼風此時縈繞在他的發絲之間,他的臉很燙,心跳很快,他看了伏翎一眼,隨後腳步又幾分彆扭的走了過來。
“師尊......”
伏翎說完又閉上了嘴,沈青臨眼神莫名地看過去,隨後道:“怎麼了?”
“沒什麼。”伏翎垂下眼簾,無聲地笑了笑。
他自然不會告訴他一直以來好麵子的師尊,在走向他的那一段路上,又順拐了。念及
此,伏翎想起之前在寺廟裡,沈青臨走向自己的時候也不受控製的同手同腳,現在將那一切聯係起來,師尊的一切異常好像都有了答案。
沈青臨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
這個問題一出現,伏翎的心頭又暖又癢,又熱又軟。他看著沈青臨走過來,伸手將那暗色的荷包遞上來說:“收好。”
那荷包被收得緊緊的,一點縫隙都不能從外麵窺見,倒是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聞言伏翎拿過來,雙手相觸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師尊右手輕輕一顫,他將荷包重新收回懷裡,放在那最熟悉最隱蔽的地方。
可是這一次不一樣,往日裡他小心翼翼地將荷包拿出來,對月摩梭著的時候他隻能將這些情誼全部隱藏。他能做的隻是守在沈青臨旁邊,絲毫不逾矩。
但從今天開始,這個荷包再也不是那忌諱的秘密。它因為沈青臨的情感,再度賦予了新的含義,就連繡在上麵的合歡,縈繞著的金線,都因為這一切而變得栩栩如生。
見他像是對待珍寶一般將荷包收了回去,沈青臨一陣怔忡,後知後覺地又漲紅了臉。他輕咳一聲,裝作冷靜地說:“走吧,去西蔭寺。”
“嗯,好。”
伏翎輕輕應了一聲,不動聲色地跟在沈青臨後麵。他們麵前是一道曲徑通幽的山徑,一片落葉隨著風動盤旋而下。浮雲流淌在天際,上修界的各個宮殿此時莊嚴肅穆。雨過天晴,溫度適宜的暖陽穿林透葉,石階蜿蜒而上的暗綠像極了青巒閣台階上的綠蘚。
樹隨風動,人隨心動。沈青臨緩緩走下台階,這道小徑有幾分狹窄,伏翎站在他旁邊,身側的手時不時擦過沈青臨的左手。見狀沈青臨收了收自己的手,莫名其妙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他覺得自己的手腳怎麼擺都不舒服,想開口說一句話又不知說什麼,亂騶又顯得太刻意。而讓伏翎開口說話的難度還不如讓季澤羽男扮女裝。念及此,沈青臨在心裡歎了口氣,隨後左手慢慢動了動,試探地在伏翎的手邊擦過。
他豁出去這張老臉,伏翎也終於沒辜負他的意思。伏翎先是十分明顯的僵了僵,隨後輕輕捉住了沈青臨的指尖。雙手交握的那一刻,微風從他
們的手掌間快速穿過,直到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間隙。
兩個人心照不宣的走在台階上,動作比尋常走路要緩慢幾分,直到沈青臨的手開始慢慢浸出汗來,兩個人緊拉著的才慢慢鬆開。隨後,隔著老遠他們又看見了昨晚送他們過來的老人。
老人坐在黃牛上,身後的板車累積著些柴火木頭,見他們從山徑上走下來,笑著揮了揮手說:“二位小仙君。”
見狀沈青臨和伏翎走上前去,道:“老伯,這麼早啊?”
“不早咯,”老人搖了搖手裡的韁繩兒,身旁坐著的小孩兒看了一眼沈青臨。誰知這一瞧了之後卻是沒能挪開眼,說道:“這個哥哥的臉怎的這麼紅啊?”
聞言老人也看了沈青臨一眼,摸了摸下巴說:“是有點紅,我們上修界冬暖夏涼,小仙君覺得熱嗎?”
“......”沈青臨頓了頓,想說的話此時卡在喉嚨不知如何說起。他情不自禁地撓了撓後頸,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是啊,有些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