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卷之外的沈青臨驀然之間大吃一驚,身子不禁後退半步,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攔住了腰。在這之前,他看到相衲為了天下蒼生散儘魂魄時,他就在猜想相衲究竟是什麼身份。否則天下一場浩劫,他總歸都是一死,沒有必要冒著散儘魂魄風險,動用重生禁術。
沒曾想,相衲那裡竟然有無間地獄的鑰匙?
相衲究竟是什麼人?
幾乎是猜到了沈青臨此時的驚愕,畫卷中相衲的聲音再次響起:
“盤古開天地之時,曾經向天界與無間地獄,布下了死生不可相通的禁咒。凡人修仙經曆浩劫飛升天界,死人犯下無間災禍遁入地獄。天界之人不能進入無間,無間地獄厲鬼不得到達天界,這是幾千年之前定下的死咒,而那個神秘人想做的,是將無間地獄的厲鬼,引入天界。”
沈青臨皺起眉頭,繼續聽他說:
“而其中個例,掌握在季右族人的手裡,我們生來,就是無間地獄鑰匙的容器。”相衲的聲音不斷在沈青臨耳邊回響,而眼前的畫麵也漸漸清晰起來。
他看見十歲的自己躺在床上,床邊是一夜之間蒼老了許多的相衲。他的手慢慢抬起,寬衣袖袍之上,懸浮著一把發著亮光的鑰匙。
能夠將人間,甚至五界攪亂的無間地獄唯一的鑰匙,卻是十分普通的樣子,若非相衲說了它的來曆,沈青臨都會以為這不過是一把尋常房屋的銅鑰。
“上一世,我散儘魂魄,早已無法承載這一密鑰,所以,我將密鑰置進了你的心臟之中。”相衲的聲音頓了頓,“因為你當時還小,無法接受這樣巨大的能量,所以,你的記憶才會一直有損。如果我猜想的沒錯,在你二十歲之後,你便能夠慢慢控製住。”
他說得沒錯,沈青臨對於二十歲之前的記憶,是有些混亂的,特彆是十歲之前的那段記憶,早就已經混淆,所以他才會將自己的記憶和原主沈青臨混淆在一起。
畫麵之內的相衲顫抖著摩梭沈青臨毫無反應的臉龐,他長長歎息了一聲,朝著沈青臨行了大禮,隨後用一把萃了靈力的刺刀,慢慢紮進了沈青臨的胸口。
鮮血漸漸從沈青臨白衣裡滲透出來,刺刀一
寸一寸戳進心臟的位置,而睡夢中的沈青臨已經被相衲設下了咒術,他安逸地躺在床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他不知道在這一瞬間,他的命運和天下蒼生的命運,全部攥在了他的手裡。
熾熱的血淌了出來,相衲用術法凝固住不斷湧出的鮮血,隨後將那懸浮在空中的鑰匙,慢慢地置入了沈青臨的心臟之處。睡夢中的沈青臨終於感覺到了不適,皺著眉嚶嚀幾聲,雙唇似乎是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師尊......”
他根本沒有醒過來,隻是巨大的疼痛將他從咒術中喚起了幾分神識。相衲聽到後手猛地一頓,他閉上眼睛,隨後手起刀落,巨大的靈力將鑰匙放進了沈青臨的心臟裡。
窗外此時傳來了動靜,楚敬門破曉的報時鐘聲準時響起,熹微的亮光慢慢從東邊照耀在沈青臨血跡斑斑的身上。相衲撐在床頭近乎是苟延殘喘一般呼吸著,隨後隨手一揮,沈青臨沾滿了血漬的長袍光潔如新。
而沈青臨依舊昏迷著,心臟依然抽疼,但因為相衲用術法剖心,並沒有任何傷口,隻有胸口處一道細微的縫隙,存留著一切發生過的證明。
天亮了,相衲坐在椅子上,隨後他的身體不斷變得透明,靈魂卻像是雲遊九霄。他睜著一雙及其疲憊的眼睛,看著即將醒轉過來的沈青臨,慢慢扶著牆麵離開了房間。
而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十歲的沈青臨醒轉從床上坐起來,他捂著莫名疼痛的胸口,冷汗如雨。屋子裡一片寂靜,全然沒有人來過的動靜。他匍匐在地上,身上沒有任何力氣。
而他的師尊站在門外,僅僅一門之隔,卻是隔了天涯海角。
畫麵暗了下去,畫卷中相衲的聲音響起:“隨後,我便如楚敬門傳言那般,飛升了上修界。老天待我不薄,讓我苟延殘喘了十年。在這十年裡,我用我最後的靈力,構建了時空穿梭門和這一道記憶卷軸,隨著這道記憶卷軸到達尾聲,關於你的一切記憶,你都能夠慢慢想起來。”
“這也算是,為師......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相衲的聲音頓了頓,隨後道:“青臨,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但我依稀能夠察覺出,你是脫離這個塵世之外的。所以,或許將這一切交
給你,你會有辦法改變這一切。”
“所以,我懇求你,人走如燈枯,我已經沒有餘力再為這個塵世做什麼。我將我所有知道的,關於前世的一切,全部都告知於你了......”
“我辛苦了兩世,最終......”相衲歎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很自私,但......蒼生,交給你了。”
畫麵再度亮起,那是身在上修界的相衲。他立於西蔭寺正中間,佛像在他麵前似笑非笑,似乎是在嘲他癡、嘲他傻、嘲他奔苦忙碌了兩世,卻是一場空。
而相衲卻是一臉平靜地將畫卷用術法置於高空之中,佛光萬丈,記憶卷軸隱於術法之中。隨後,他在原地站了許久,即使是看了他的回憶卷軸,他的一生對於沈青臨來說卻依舊是神秘的。
就這樣,他看著自己生活了僅僅十年的上修界,似乎這一刻,他恍惚之中好像回到了在楚敬門的時光。稚子小兒繞膝,身伴暮鼓晨鐘。良久之後,他卻是轉過身,麵向了畫卷之外沈青臨的方向。
他好像是有所感應一般,看著沈青臨的方向,而畫卷之外的沈青臨正好與他對視。這時的相衲早已油儘燈枯,身材佝僂,他杵著一根古木製成的拐杖,十分困難地呼吸著。
他與畫卷之外的沈青臨對視良久,隨後慢慢彎下身,像他離開楚敬門那天一般對著沈青臨行了一個大禮。
雙手合十,腰身深垂。
十歲的沈青臨沒有看見的一切,如今通過記憶卷軸出現在自己麵前。
可一切都晚了,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
隨後他像是支撐不住一般,跪倒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沙啞的聲音在寂靜的寺廟裡尤為明顯。他的身體正在慢慢消失,靈魂散儘,他最後連一副軀殼都不能留下。他的身體猶如流沙吹散般消逝,畫麵此時戛然而止。
畫卷到達尾聲,沈青臨一口氣看完這一切,顯然沒有適應過來。相衲的出現是他始料未及的,而這一切記憶和往事,更是讓他久久沒有回神。
相衲的一生或許是可笑的,或許是偉大的。可是無論是怎樣,在沈青臨眼中卻隻是兒時循循善誘的師尊,他教導自己一心向善,拯救蒼生。
他試圖像往日一般從中出來,可是他看見的,卻是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