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院(五)(2 / 2)

沒多久,祈天河又在樓梯間發現一張,依舊是《羅什的一生》,背麵是羅什的脖子。

每多發現一張電影票,骨頭縫裡就仿佛鑽進來一股涼氣。

祈天河產生一個不妙的猜想,繼續收集下去,等到集齊四肢,羅什就會來找他。

鸚鵡停在肩膀上,平靜說:“我給過你建議的。”

祈天河是個懂得適時放棄的人,開始思索先前看到過的電影內容,然而信息量太大,短時間內無法提取出多少有用的關鍵點。

偶爾鸚鵡在放養鍛煉的同時,也不會吝嗇給出一點提示。

“遊戲裡,收益和風險是等價的。”

祈天河一點就通:“所以優質電影票多半藏在最危險的地方。”

鸚鵡欣慰點頭。

祈天河突然捧起它的臉。

鸚鵡難為情地彆過去:“彆動手動腳。”

祈天河:“你的眼睛……好像時而冷漠,時而坦率……”

是錯覺麼,總覺得鸚鵡的狀態不穩定。

鸚鵡用翅膀摸了下他的額頭,確定溫度正常,無語地後退一步:“沒發燒就趕緊去做任務。”

祈天河自認為沒有看錯,對方死不承認,也隻能歸納為它是一隻百變有個性的寵物。不過現在確實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他開始思索最危險的地方在哪裡。

電影院內的焦屍目前來說可以排在第一。

可惜祈天河本人不是那些東西的對手,哪怕從這個角度望過去,五層那些焦屍還在圍繞著電梯門口扭曲地想要擠進去,他現在過去,就是送上門的小點心。

前方有急促的奔跑聲傳來,祈天河隨便找了家店拐進去,透過櫥窗小心觀測外麵的情況。

羊角辮小姑娘邊跑邊笑著,特彆自在的樣子,對比之下前麵疲於奔命的玩家顯得格外可憐。

“我喜歡你的娃娃。”芮佳一的速度絲毫不比成年人慢:“把你的布娃娃給我!”

甜美的笑容不見,她聲音尖銳地做著要求。

芮佳一路過祈天河的藏身處時,似乎感覺到什麼,速度降下來。

祈天河見狀連忙躲到牆角的櫃子旁。芮佳一偏過頭,目光匆匆停留了一瞬,最終還是朝著前方更有吸引力的目標追過去。

確定腳步聲遠了,他出來時隻來得及看到飛快閃過的一截衣角。瞬間腦海中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一閃而過,祈天河閉上眼,費勁地想要抓住那個點。

片刻後他重新睜開眼,輕輕謔了一聲,表情頗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離譜了?”

羅什留下的線索不會是一句空話,遊戲也不會允許她耍這樣的滑頭,既然說過其中一張電影票可以從說過的一句話中找到答案,必然是確定自己曾經親耳聽見過。

看電影的過程中,祈天河絕對算得上是最不走心的觀眾,幾次想要離開,真正有印象的台詞不多,那麼有可能這句話並沒有如開始的猜測是出現電影裡。

排除電影的話,雙方就隻剩下一次近在咫尺的交流……那首兒歌——

娃娃啊娃娃,

我要親手用剪刀掏出你的棉絮。

先前芮佳一跑過時,身後還背著個小書包,上麵掛著曾經羅什送給她的娃娃。

最危險的地方,羅什說過的話……那個掛件全都滿足。

鸚鵡不走心地拍了兩下翅膀,算是恭喜他推測正確。

祈天河同樣不走心地唇角一彎,憑自己的本事,從芮佳一手上逃脫都很費勁,更彆說偷東西。

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左手托著下巴,右手點著桌子開始思考門路。上個副本教會祈天河一件事……團隊合作的重要性,陸南和陳點水是沒指望了,這個時候永夜的謝耿辰就納入了考慮範圍。

“要去幫他找朱兆河麼?”鸚鵡問。

祈天河遲疑了一瞬,搖頭:“算了,和永夜合作是與虎謀皮。”

垂眸瞄見手上的廢電影票,盯著背麵羅什的臉看了一會兒:“我怎麼把她給忘了?”

鸚鵡目光深沉:“不想與虎謀皮,所以選擇跟鬼合作?”

祈天河輕咳一聲,話鋒一轉:“現在已經集齊了一部分,可以讓屍犬幫忙搜尋另一部分。”

貿然搜集完全,他大概率會被羅什第一個乾掉,最穩妥的法子是一人一狗各拿一部分,到了芮佳一麵前再彙合。

屍犬是探尋的一把好手,能省不少事。

話說回來,屍犬呢?

祈天河左顧右盼,忽然想起已經有段時間沒看到它,試著召喚了一下,屍犬竟然從他剛剛躲過得櫃子裡鑽出來。

“你可真是厲害。”祈天河一臉複雜。

來無影去無蹤,都快趕上鸚鵡了。

主仆關係是有好處的,祈天河指了指電影票,說了兩句,屍犬立馬跑去乾活。

他也沒坐享其成,轉換思想開始收集羅什的電影票。

祈天河逐漸發現規律,燒焦最嚴重的地方撞鬼的機率大,同樣發現電影票的概率也大,轉眼間印有羅什兩隻胳膊的電影票都拿到了,陰風糾纏在四周,他見好就收,決定剩下的交給屍犬。

除了去電影院必須靠直梯,其他樓層都有自動扶梯,祈天河聽到異動,保持距離進行觀察,焦屍搖搖晃晃朝這個方向走來,有兩具燒焦狀態格外嚴重,幾乎看不出人樣,他們的速度較其他焦屍要更快。

五樓圍著電梯門的其中一具屍體誤觸了按鈕,電梯門開了,一堆焦屍倒了進去。

祈天河本來想從樓梯間換層樓,但又怕半路碰上不乾淨的東西進退兩難。

屍體大麵積同時朝一層湧來,必然有其他原因,要麼是這層樓有什麼吸引它們的東西,要麼就是有人在故意引屍。

鸚鵡翅膀尖指著前麵拐角處數縷肉眼可見的青煙,說:“有人用了引魂香。”

光聽名字就知道是什麼用途。

鸚鵡:“引魂香能招鬼,不過香燃儘前,周圍幾米的範圍很安全。”

祈天河眼一眯:“所以我現在得去那片區域?”

鸚鵡:“目前沒其他路可選。”

副本不能殺人,不代表不能傷人,點燃香的人不太可能是為了對付鬼,多半要引人過去。祈天河內心不願意冒這個險,但隨著焦屍逐漸靠近,不得不邁開腿。

起初能看見的煙都是一縷一縷,越往前走,煙霧越粗,祈天河放慢步伐,單手拎著鏟子,警惕地盯著前方。

鸚鵡:“五米外有人準備用道具畫地為牢,一旦進去很難出來。”

祈天河不動聲色停步,有了判斷,對著空氣叫了聲:“謝耿辰。”

從拐角處出現的不是謝耿辰,而是永夜的林永。

祈天河:“收起你的道具。”

他敢直接要求,自然存有一定把握,結合前麵的事情,林永搞這麼一出應該是為了找朱兆河。

“你們可真是大費苦心。”他說。

林永頭偏向一邊說了什麼。

那廂謝耿辰暫時收了道具,【畫地為牢】可是珍稀道具,不是為祈天河準備的。

祈天河本身和永夜關係不好,一對二他不占優勢,避免對方臨時起意朝自己下手。通過適時的賣弄營造出一種氣勢:“先用引魂香縮小生存麵積,再用畫地為牢,大手筆啊。”

謝耿辰和林永麵色同時一沉,底牌被完整看透的滋味並不好受。

林永收起了前麵那點一網打儘的小心思,笑眯眯說:“好不容易發現朱兆河的蹤跡,我又不小心把人在附近跟丟了,才出此下策。”

下策?

祈天河嗤笑一聲,沒在這個話題上做糾結。

空氣一瞬間變得安靜且僵硬。

謝耿辰突然說:“他來了。”

祈天河的視線跟著望過去。

朱兆河顯然是有備而來,腰間掛了塊玉佩,這年代已經很少有人這麼做。此時的朱兆河哪還有絲毫剛進副本時的唯唯諾諾,腰板挺得筆直,目光看其他事物都是睥睨的。

遠遠瞧見祈天河和永夜的兩人站在一起,嘲諷說:“你竟然和他們聯手了。”

一開始因為判定雙方關係水火不容,沒有合作的可能,他才沒分而攻破。

祈天河不知道這幾人間有什麼恩怨,無意趟渾水,不鹹不淡回應:“路人,路過,彆在意。”

朱兆河信不信他的說辭暫時看不出來,不過對祈天河顯然提起了一絲防備。

伴隨引魂香燃燒的速度,安全範圍越來越小,朱兆河終究是站到了謝耿辰對麵。

“什麼時候發現我身份的?”

謝耿辰:“多虧你替死道具用得及時。”

朱兆河:“道具誰都可能用。”

謝耿辰:“我們自然有辦法分辨。”

祈天河找了處空地站著,就差沒說趕緊打起來,他還有事,可不能一直困在這裡。

永夜和朱兆河之間似乎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謝耿辰表現出的狀態非常瘋,他擅長近身搏鬥,雙方打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在乎失手造成玩家的死亡,每一次下得都是狠手。

而朱兆河明顯有著顧慮,長腿一掃,退到後麵利用喘息的功夫從口袋中掏出一盒火柴。

遊戲道具百分之九十多都是用來對付鬼,隻有極小的比列才會對人有用。朱兆河明顯是個富戶,什麼道具都有,當即擦亮火柴,朝謝耿辰的方向一丟。

謝耿辰微微一笑,早有準備,不躲不閃使用畫地為牢。

“老大專門為你準備的,榮幸麼?”

快要扔到謝耿辰麵前的火柴被無形的力量彈開,相反朱兆河被困在一處無法移動,發現無法逃脫後又擦了一根火柴準備對自己使用,似乎準備強行殘血離開副本,然而像是真空環境一樣,火光剛一出現,立刻熄滅。

謝耿辰眼神中有幾分輕蔑:“果然和老大說得一樣,哪怕是回歸者,實力等級也有明顯差距。”

林永提醒了一句:“這人是沒什麼本事,不過有個好姐姐,強行拉扯到這個水平。”

朱兆河突然看向祈天河的方向:“說起來他才是你們最大的敵人,為什麼總盯著我?”

祈天河:“……”

“比起光明正大較勁的,陰溝裡的老鼠更讓人討厭。”謝耿辰:“你們私下暗戳戳集結勢力,想做什麼?”

朱兆河還在思索逃生之道,眼珠亂轉。

“一母同胞的姐弟,怎麼你沒用成這樣?”

謝耿辰很是感慨,朱兆河的姐姐他在副本中遇到過一次,連老大都對那個女人高看一眼。

林永一唱一和:“反正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張口。”

朱兆河平日裡仗著姐姐趾高氣揚慣了,聞言惱羞成怒:“你們,我們……”最後指著祈天河:“還有他重新回到遊戲不都一個目的?在遊戲徹底失控前,獲得更多資源?”

祈天河收起看戲的心情,薄唇逐漸抿成一條直線。

回歸者?

重回遊戲。

再加上朱兆河菜鳥玩家的身份……以往和玩家間陰陽怪氣的對話瞬間浮現在腦海-

我和巫將比怎麼樣?-

差不多-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成立日不落陣營-

大張旗鼓的不好-

我們一定要悄悄努力,然後驚豔所有人。

甚至原本一些看似正常的交流,如今再一琢磨,直叫人羞恥地想找個櫃子藏起來。最後聯係到自己幾年來準玩家的身份,祈天河表情第一次有失控的趨勢。

鸚鵡歎道:“早就說過,不如不知道。”

祈天河一個人靜靜坐在一邊,內心的激烈演繹無人知曉。良久,近乎自嘲地笑了一聲,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最可笑的點在於完全找不到可以推卸責任的一方。

如果他一開始不白piao遊戲,利用準玩家的身份放出煙|霧彈吸引高級玩家大佬來診所,也不會出現之後的那些誤會。

朱兆河一路順風順水貫了,陡然遭遇一點挫折,被刺激過頭,說話更加不客氣:“回歸者不都抱著一個目的?”

不是覬覦更多,內心的貪婪更可怕,誰願意回到遊戲?

謝耿辰無動於衷。

林永手插在口袋,歪著腦袋笑道:“說得沒錯,不過老大感興趣的是你們的發展路線。”

蠶食小陣營,利誘新玩家,威脅獨行者……甚至於現在的組織規模,了解這些才能提前有個準備。

“看他不就知道了?”朱兆河想也不想把火引到祈天河身上:“無論是目的還是手段,都和他一樣。”

“不一樣。”沉默僵坐在那裡的祈天河突然麵無表情開口。

這些人是不遺餘力從遊戲中攥取更多利益,四處拉幫結派;自己則是因為修煉《七日經》不舉,想找幾個乾兒子養老。

說白了——

永夜的發展路線:我,回歸者,打資源。

日不落的發展路線:我,回歸者,打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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