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狼從房間裡收回視線,垂下眼搖了搖頭:“……沒有了。”
因為城門內外溫差巨大,城門處的士兵所常備著防寒用的外套。楚霽給自己和天狼各拿了一件,帶著他穿過城門,向著城牆上走去。
如有實質的黑暗伴隨著呼嘯的烈風,一並撲麵而來。習慣了氣泡壘裡的溫暖與明亮,天狼竟然對這種幾乎從出生起就一直如影隨形與他相伴的惡劣環境,破天荒地感到了兩分久違。
……明明隻在氣泡壘裡待了幾個月,卻漫長得好像有半生那麼久。
登上城牆的那刻,牆下的莽莽冰原出現在了天狼的視野裡。遠處的一切都淹沒在濃墨般的黑暗中,而近處,被氣泡壘光屏照亮的地方,曾經斑駁的血跡與屍身已經儘數被無休無止的冰屑掩埋。
人類與變異種之間的仇恨、廝殺、無數血腥堆疊起來的沉重過往……
在茫茫一片白色之下,像是從未存在過一樣。
城牆上風聲獵獵,吹得人皮膚生疼。天狼站在這裡,向下看去,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楚霽最後一次抬槍瞄準自己的模樣。
肩背挺直,目空一切,似乎篤信沒有什麼能夠逃過他子彈的射程。
……事實上,自己最終也的確沒能逃過他的射程。
天狼也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當初在避難所裡,林晞曾說過的話。
當站在城牆上時,楚霽代表著的,是他身後的整座氣泡壘。
他是氣泡壘的指揮官,而自己是布拉韋裡的王。
他們一個是人類,一個是變異種,其實從最開始,本就殊途。
楚霽特意調走了一部分士兵,這一段城牆上,此刻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他走在天狼身前半步,腳步放得很慢。從這個角度,天狼能看清他半張側臉的輪廓。
長嘯的寒風再次送來了天狼熟悉的鐵腥味,很難說清是出於算計還是衝動,天狼上前半步,握住了楚霽的手腕。
楚霽在風裡回過頭。
過往種種在此刻隨著紛飛的雪屑被儘數吹散,天狼看著楚霽近在咫尺的臉,心裡無比清楚,如果想要離開氣泡壘,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城牆之下就是茫茫的冰原,隻要他按照尼洛威爾說的,製造一點混亂……
隻要他……
楚霽卻在這時忽而開口,打斷了他混亂的思緒:“怎麼了?是想起什麼了,還是想家了?”
家……?
聽到這個字,天狼有半秒的出神。
直到此刻,他才恍惚間想起。
其實他在很久之前,就沒有家了。
他的父母在他年幼時就已經死於人類的槍下,而楚霽的住所,到頭來其實也從未是他的家。
他有的,隻剩下一個布拉韋裡。
他拚死也要回去。
天狼一遍又一遍地在心裡告訴自己。
麵前的人類隻是一個騙子而已。
隻是一個狡詐、卑劣的騙子,所有的一切都隻是謊言編織的假象。
他不留戀。
這一切都是假的,這裡沒有什麼值得他留戀。
像是借由這句話下定了某種決心,漫長的沉默後,他閉了閉眼,低聲說:“楚霽,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嗯?”楚霽的聲音從近處傳來,“什麼事?”
天狼睜開眼,聽到自己鼓膜間傳來血液流動的聲響:“……隻要你現在再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楚霽似乎是笑了。
然後他就真的上身前傾,在天狼唇角落下了一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