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拚命三郎,多半是承負著無法釋卻的血海深仇……”
顧慎輕聲自語,緊接著他想起了褚靈的話,於是低聲道:“不可以對彆人的過往懷揣惡意啊。”
扶著烏鴉來到小巷子外,後者哇啊哇啊在草叢邊吐了一大攤子,吐完之後,伸手找顧慎要了頭盔,努力把腦袋塞了進去。
“你想就這麼回去?”顧慎認真道:“在大都,酒駕是要被吊銷駕照的,摩托車也不例外。”
他倒是不擔心烏鴉會出什麼意外。
“老子沒醉……”宋慈呸了一聲,笑道:“之所以喝醉,是因為想喝醉,你懂嗎?”
顧慎一下子沉默了。
以他的直覺,烏鴉這句話說得是對的。
超凡者,無論是哪一係的,都需要砥礪精神力,當精神力足夠強大,酒精已經無法溶解意誌,喝得再多,隻要想要恢複清醒,隻需要運轉呼吸法即可……以宋慈的實力,即便是喝下蘊含精神元素的“獅醒酒”,也絕不會醉,至少不會如此狼狽,難堪。
“如果不喝醉,有些話……我就說不出口。”
烏鴉扶著牆角,示意顧慎站得近一些。
他小聲笑道:“你是個聰明人,剛剛對你說了獅巷案,你應該猜出來一些東西了吧……”
顧慎張了張嘴,不是他不想說話,而是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子從來就不相信,會有那麼巧的事情。老陸那麼好的人,怎麼會招惹仇家,都已經躲到老城區了,還是被人盯上。”烏鴉低聲笑道:“你覺得,會是誰乾的?”
顧慎平靜道:“你認為是趙氏。”
“不錯不錯!”宋慈大力拍著顧慎肩膀,親昵道:“不愧是小崔先生看中的人啊……真是深得我意,知子莫若……啊呸。”
“你想怎麼樣?”顧慎眼神古怪。
“當然是……”烏鴉伸出一隻手掌,在自己脖子前輕輕劃過,擺了個做掉的姿勢,眼神熾熱,笑著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你想做掉誰,趙器?”顧慎道:“還是……”
“啊哈……”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宋慈連忙打斷顧慎的話語。
“雖然在外麵,大家都很怕我……但其實我很慫的。”烏鴉長歎一聲,嘿嘿笑道:“除了拳頭硬,命硬,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優點了。我倒是不怕死,但是怕腦子發熱,做出一些衝動的事情,連累了夫人。你知道,跟你見麵的那一天,我為什麼跑路麼?”
顧慎默默等著下文。
“有個男人來砸我的場子,沒等他自報身份,我就出手了……我發誓,我隻用了一拳,沒想到他這麼不能抗,半條命被我打進了地府,差一點去見閻王。”
烏鴉笑了笑,頗有些炫耀地說道:“那個人叫陳淨壇,是陳叁的外甥。”
等了許久,沒有等來顧慎的話語。
烏鴉挑眉怒道:“你啞巴了?”
“陳叁的外甥……”顧慎道:“所以呢?”
“第一次聽陳叁的名字?”烏鴉很是惱火,又顯得有些氣餒。
“不是第一次,但……聽到他的名字,應該有什麼反應麼?”顧慎有些尷尬,道:“我知道陳叁是和趙家那位議員平起平坐的人,很厲害的大人物。”
宋慈幽幽長歎一聲,徹底放棄了與顧慎解釋的念頭。
“大概就是,很爽。”
“等哪一天你試過就知道了……毆打權貴,真的與平時打架不一樣,在這狗.日的律法,規矩,命運的框架之下,我的命是爛命,可他的不是。所以這一拳打出去,他的痛苦會成就你雙倍的快樂。這是一種,淩駕在規則之上的快感。”
烏鴉有些興奮地伸出拳頭,握了握又鬆開,似乎是在回味當時的感受,他凝視著皮膚粗糙的老繭,咧嘴笑道:“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這雙拳頭,落在趙器臉上,會是什麼樣子?”
說到這,他又忍不住嗚哇起來,隻不過已經戴上頭盔,於是連忙憋住,扶著牆角一陣天旋地轉。
顧慎輕輕歎氣,拍著後背。
便在此時——
隔著一片街區,大約數百米,有幾個人緩緩走出長巷。
為首之人,出巷之時偶然間的瞥頭,看到了街角的二人。
他微微駐足了一刹。
戴著頭盔的男人,有些隱約的眼熟,但隻是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拎著大獵槍的牛仔也隨著目光望去,他默默握住槍柄,輕聲問道:“趙公子?”
“沒什麼……隻是兩條醉得不醒人事的野狗而已,不必浪費時間。”
趙器輕聲開口,他忽然皺起眉頭,伸出手掌,抹了抹自己本該潔白汙垢的麵頰,掌心沾染了汙垢,應該是在廢棄廠房內沾染到的。
他默默凝視著掌心汙垢,輕聲道:“老城區的臟東西,實在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