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顧慎思索。
羅盤輕微的震顫起來,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其內蘇醒了……羅盤周圍的淺淺鍍層,在震顫之下綻開了裂紋,露出了青銅字跡。
顧慎神情凝重,連忙蹲下身子,將羅盤放在地上聚攏的那一灘紅銀之中,準備隨時應對異變!
他不清楚長久基金會還有什麼手段……
熾火懸浮在眉心位置。
如臨大敵。
“……嗡……”
伴隨著最後一聲輕顫,羅盤布滿汙垢,像是蒙上了一層大霧的表麵,逐漸變得清明。
緊接著,一縷血色的火光,在羅盤清明的鏡麵上流淌。
“真是令人驚歎的手段啊……阻止了精神爆炸……”
有人輕聲開口,滿口稱讚:“精彩精彩。”
緊接著,他有些惋惜地開口,“年輕人,這件羅盤是好東西,不要把它放在地上……那裡太臟了……”
那條大魚露麵了?
顧慎皺了皺眉,他隻在羅盤中看到了血與火,其他的什麼都看不見,最多隱約窺見一張模糊的麵孔,是一個男人在另外一邊的世界,與自己對話。
這血色的火……怎麼與周也新夢境中的爆炸有些相似?
按理來說,這位長久基金會的大人物,應該繼續躲在幕後才是。
不管如何,顧慎不想與對方交談。
他聚攏紅銀,準備掩蓋羅盤,停止這場對話。
“沒有用的……”男人看穿了他的意圖,淡淡笑道:“紅銀這種劣質的材料,怎麼可能侵蝕羅盤……更何況,你還要停下這場大霧的,不是麼?”
顧慎繼續行動,頭盔中所有殘留的紅銀,都被他以真理之尺聚攏,地麵凹陷,紅銀掩埋,隻是那枚小小的羅盤仍能傳出聲音。
“你不相信我,沒有關係。”
“但這場遊戲已經開始了,從……肅目石雕與你見麵的那一刻……”
“顧慎……你已經被我盯上了。”
名字被對方念出,顧慎動作微微一滯。
自己的信息已經暴露了麼……
紅銀已經徹底將小坑掩埋,但男人說得沒錯,紅銀無用,這件羅盤並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影響。
顧慎索性直接取出羅盤,直視著鏡麵那一邊的世界,平靜道:“你想說什麼。”
血與火浸泡中的那張麵孔,滿意地笑了笑。
“鳶丹街的大霧……隻是一個開始。”
男人輕聲道:“我……或者說,我們,早已做好了準備。隻要那該死的法令提案一天沒有撤銷,這場遊戲就永遠不會有終結。”
“這算是宣戰麼?”顧慎冷冷道:“你應該對議會宣戰。”
“當然……我會的。”
男人微微笑道:“裁決所,監獄所,指揮所,整座東洲……都是腐朽將傾的舊廈。為什麼你們仍然願意在腐朽殘巢中棲身呢?”
“或許是你的思想出了問題。”顧慎平靜道:“想知道真正讓東洲動蕩不安的是什麼嗎?照照鏡子吧。”
“有趣……實在有趣。”
男人沒有動怒,反而是欣賞地大笑。
血與火的海洋中,緩緩出現了一雙帶著悲憫色彩的雙眼。
“總有一天你會覺得這番話是……如此的可笑。”
男人頓了頓。
“比起你來,崔忠誠實在是個無趣的家夥,他眼中隻有規矩……原本我以為這枚羅盤,隻能送給他了。但幸運的是,你出現了。”
顧慎沉默了。
“敢收下這枚羅盤麼……大都未來的救世主,大英雄。”
男人輕聲道:“這枚羅盤是我贈予對手的禮物,終結這一切的辦法當然還有另外一個,那就是找到我……並且殺死我。”
“如果你對我的檔案很了解。”
顧慎麵無表情道:“那你應該很清楚……這枚羅盤,你更應該送給崔忠誠。”
“你救下了大藤火災中還沒被燒死的平民,救下了荔浦街的失眠者們,救下了鳶丹街大霧中無辜的老城人,無論你怎麼否認自己的責任心……你都改變不了一件事實,當那些賤如螻蟻的性命,即將在你麵前消逝的時候,你無法停下拯救他們的行動。”
明明說著莊重嚴肅的話,男人的聲音裡卻依舊帶著輕佻的笑,“這世上的救世主啊,往往不是抱著必死決心的那些人,如果前方是火海,他們會義無反顧地跳下去,隻可惜那種獻身,並不能救眾生。”
顧慎注視著那雙血火中的眼睛,如今他倒是希望這番談話延長一些,好讓他把對方的眼瞳記住。
他漫不經心地開口:“我是個自私的人,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麼救世界。”
“你說得對啊……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麼救世界?”
男人發自內心地笑了,血與火彎成了一輪月。
“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