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學習戀愛(2 / 2)

段白焰陷入沉默。

陳塘已經將話說得非常直白,仍然有他無法完全理解的地方。

他現在開始想,這些他所謂的標簽與理論,薑竹瀝是不是很早之前就知道?

他們在精神上從來不對等,在她明白他也願意理解他的年紀裡,他傲嬌中二又叛逆,不知道說了多少傷害她的話;而等他終於開始正視問題,試著回顧自己的過去,又處處碰壁,總是遇到知識盲區。

在兩個人都沒有意識到的年紀裡,他們互相受對方牽製,成為彼此的不可或缺,又在分開時,成為壓死對方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個時候……或者說是,這些年來。

段白焰突然覺得很難過。

到底為什麼。

就是沒辦法好好交流呢。

“我常常在想,薑竹瀝但凡不要跟你在一起,她隨便去找任何一個依戀類型是安全型的人,都不會被逼到現在的地步。”陳塘見他沉默,繼續道,“她能理解你,但我不能。”

陳塘對薑竹瀝沒什麼男女的感情,可是做朋友的日子日積月累,他無法控製地產生移情。

站在朋友的角度,他討厭段白焰。

在他看來,薑竹瀝什麼都沒有做錯。

她的回避機製是家庭給她的,並不存在好壞之分。可段白焰無法理解,他焦慮地想要把她拽出來,用強硬的姿態逼迫她麵對她不想麵對的事,如同用力撬開一枚脆弱的蚌殼。

如果他們不改變相處模式,彼此都會被對方的毀壞。

四年後比四年前更甚,當年的分手加劇了兩個人本就糟糕的狀況。因此陳塘能想象得到的最佳局麵,就是兩個人分手之後再不回頭,各自去找安全型的伴侶。

段白焰沉默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沉聲道:“人並不是生下來,就懂得怎麼去喜歡彆人的。”

沒有人理所當然地,應該被扼殺。

他在這時候,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一件事。

薑竹瀝所有的畏怯與猶豫,都隻是因為,他從沒給過她信心。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人生過去四分之一,在這件事情上,仍然表現得像個白癡。

薑竹瀝也是。

不過……

段白焰靠上椅背,想。

沒關係啊。

他還有時間,那些他不會的東西,都來得及重新學。

***

薑竹瀝是被一陣妖風吹醒的。

她醒過來時,病房裡的窗戶大大敞著,窗外烏雲攢動,山雨欲來,氣勢洶洶。

她有些懊惱。

剛剛喂明叔叔吃了藥,他現在睡得正熟。可她不知怎麼,竟也跟著趴在床邊睡著了,再醒過來,天色都沉沉地暗下來。

她手腳冰涼,起身關窗。手指碰到窗欞,突然記起早上天氣預報時她無心瞄的那一眼,台風登陸,就在今夜。

“好像要入冬了啊……”

薑竹瀝搓搓手,病房裡有些冷。今年的中秋、國慶都已經過完,再往後推,馬上就是寒冷的聖誕節。

她望著窗外出神,手機突然震起來。

是個陌生號碼,她接過來問了聲好,過幾秒,才聽見對方低沉的嗓音:“竹瀝。”

薑竹瀝微怔:“段……段白焰?”

他聲音悶悶的:“嗯。”

要到她的手機號很容易,她不覺得奇怪。然而下一句,他主動解釋:“是找陳塘要的。”

“喔……”

“我來給你送明叔叔的衣物,快到樓下了。”

“啊?”薑竹瀝意外,“那個不是我讓師兄他……”

“他臨時有事。”事實當然是,段白焰中途截胡,“我來替他送了。”

“那你……你路上慢點。”雖然不知道這人怎麼會突然跑到醫院裡來,但薑竹瀝不敢讓他等太久,“我先去樓下等你吧。”

掛斷電話,她飛快地換好衣服和鞋,提前下去等他。

走到醫院大廳裡時,外麵的雨滴已經劈裡啪啦地落下來。連串的水珠砸在玻璃上,在巨大的穹頂上浸出漂亮的水花。

大廳裡沒什麼人,反而有點兒冷。

薑竹瀝像隻瑟瑟發抖的土撥鼠,乖乖蜷在門口大廳裡等。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段白焰的電話沒人接聽,她一直沒等到他的“快到樓下了”。

她坐在塑料椅上,百無聊賴,腳尖對腳尖。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風聲獵獵,像是要掀翻眼前的落地玻璃。

“誒!你這個人!”她正低著頭發呆,突然聽到一聲嗬斥,抬起頭,看到穿著製服的保安表情焦急,正大跨步朝她走過來,“台風要來了,你怎麼還坐在這兒?!”

風聲太大,她沒聽清:“什麼?”

幾乎是同一時刻。

風聲攜著雨水,在巨大的碎裂聲裡擊破大廳的落地窗。冰涼的水珠順勢席卷而入,橫著砸進來。

薑竹瀝被人用力朝後拽,來不及抬頭,就一頭栽進溫暖的懷抱。

“竹瀝。”

她聽見一聲一聲的心跳,是有規律的,有熱度的。

“對不起。”段白焰的聲音低而沉,在頭頂響起,“我遲到了。”

薑竹瀝愣了一下。

她剛想說,沒關係。

“對不起。”

他緊接著,竟然又重複了一遍。

薑竹瀝突然感到局促:“其實,沒必要為了這種事道歉……”

“第二個對不起,”他將下巴抵在她腦袋上,溫暖的氣息遊移開來,“是因為我……違背了以前說過的話。”

“……什麼?”她眨眨眼,不太明白。

“高中的時候,我參加過一場競賽。”他將兩個人都籠在巨大的傘下,隔開外麵的空間,微微抿唇,“不知怎麼就拿了獎……我去市裡領獎,路上耽擱了,沒有吃午飯,一直到下午才回學校。”

薑竹瀝微怔,有預感似的,心突然猛跳起來。

“我當時的同桌……是個特彆蠢的姑娘,她騙我,說她沒有給我留午飯。”

可他一出門,就在走廊上的垃圾桶旁,看到了顯眼的飯盒。

——就是她平時最喜歡去的那家店。

大概早就涼透了,連封都沒有拆,孤零零的,傻兮兮的。

他有點好笑,又有點心酸。

“那個時候,我在心裡,發了一個誓。”

那時他蠢得要命,不知道這種事一分一秒都不能拖,一定要立刻告訴對方。

薑竹瀝的腦袋埋在他胸口,雙手無意識地蜷曲成拳。

最後半句話,他停頓了很久。

“如果有下一次,我再也不要讓她等我了。”

窗外風聲愈烈。

他的聲音帶著熱氣,落在耳邊。

“……天上下刀子,我都會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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