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師團隊飛快地扒出了發帖人信息,夏蔚的老套路,她知道段白焰在查俱樂部,她被逼急了,打算反咬最後一口。
段白焰頭疼極了:“所以,那個俱樂部到底有沒有問題?”
他現在想好了,哪怕俱樂部確實清清白白,他也要想辦法往上潑點兒臟水。等他把最近的事處理完,他要好好收拾夏蔚。
“我正打算跟您說。”助理微頓,“來之前,我把藥物檢測報告發到了您的郵箱。”
段白焰皺著眉頭打開郵件。
助理繼續解釋:“夏蔚服用的的確是一種新式毒品,但比起傳統毒品,這種藥物成癮性相對低一些。而非常明顯的一點是,這種藥物會極大地破壞人的消化和免疫係統,嚴重時,甚至讓人產生幻覺。”
“所以,它出現在黑市上時,”助理微頓,“大多數時候都是以減肥藥的姿態,蒙混過關。”
段白焰愣住。
“你再說一遍?”
“新式毒品……?”
段白焰心跳突然快起來:“不是這個,後麵那句。”
“減……減肥藥?”
——減肥藥。
段白焰腦子裡有火光炸開。
有一堆線索模糊地碰撞到一起,卻又不太清晰。
他轉到聯係人頁麵,努力讓自己冷靜:“陳塘。”
陳塘很快接起來,但他還在為他上午不去見他的事鬨彆扭,語氣非常冷漠:“乾什麼?”
“你和竹瀝,是不是還有彆的事——”段白焰呼吸艱難,“一直瞞著我?”
***
等段白焰告彆陳塘,從他家出來,已經入了夜。
華燈初上,背後燈火萬家。
段白焰的車像一道影子,飛快地從紅燈麵前閃過。
狹小的空間裡,他心跳得撲通撲通響,腦子裡一片空白。毫無意識地將油門踩到底,一路闖紅燈。
他死死握著方向盤,迫切地想見薑竹瀝。
腦子裡像走馬燈一樣,不斷地循環陳塘剛剛說過的話——
“薑竹瀝在波士頓的時候,精神狀態就很糟糕。其實說實話,我完全沒想過她會回來,我直到現在都認為,國外的環境更適合她。對於她來說,相對陌生的環境反而更加安全,不容易讓她想起過去的事。”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那個學期的心理學論文,研究對象就是她。”
“我對她做精神分析,聽完了她所有的故事。你有聽過‘PTSD’嗎?就是應激性心理障礙——她的情況跟那個有點兒像,但似乎又沒有那麼嚴重,而她心裡那個‘不能碰的點’,就是她妹妹。”
陳塘微頓,“那年夏天,明含有一場很盛大的公演。她壓力很大,總是神經質地擔心自己體重不夠輕,薑竹瀝怎麼安慰她都沒有用,明含背著薑竹瀝,大量服用那種來路不明、卻格外管用的減肥藥。”
“一直到公演前一個月,薑竹瀝才發現,她對藥物上癮了。她沒收了明含所有的藥,安撫她、告訴她,自己隻去山上住一小段時間,一定會在她公演之前趕回去給她加油。”
“薑竹瀝希望明含能有自信,而不是依靠藥物或彆人的評價——”
陳塘沉默一陣,“可是薑竹瀝沒有回去。”
段白焰一言不發,心頭猛跳。
“過了她們約定的時間,一直到明含公演,薑竹瀝仍然沒有回家。”
“明含聯係不上薑竹瀝,又開始使用藥物。”陳塘垂下眼,沉吟片刻,“再後來的事,你應該都知道了。”
明含的生命定格在舞台上,以一種完美的,獻祭的姿態。
“可是,那與薑竹瀝無關。”段白焰嗓子發澀,忍不住打斷他,“就算我當時……我當時沒有囚禁她,她真的回去了,也未必能勸阻明含。”
陳塘嘲諷:“你以為薑竹瀝不知道嗎?”
“她妹妹的死,何止是跟她沒有關係?”他諷刺地看著他,“在薑竹瀝眼中,明含的死跟她媽媽給的壓力沒有關係,跟那位讓明含‘再瘦一點’的老師沒有關係,跟用手銬把她囚禁在山上、讓她沒來得及回去見妹妹的段白焰也沒有關係。”
段白焰覺得他在說反話,皺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她知道那件事跟她沒有關係,可是按照這個邏輯,那件事就跟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關係了。”他說,“她在心裡原諒了每一個人,除了她自己。因為沒辦法抱怨其他人,所以她隻能抱怨她自己。”
所有的事集中在一起,薑竹瀝得到了心儀很久的國外大學的offer,卻也在一天之內,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社會屬性。
“她認為,從那時起,她不再是‘老師的好學生’,不再是‘彆人家的孩子’,不再是‘明含喜歡的姐姐’。”陳塘停了停,“甚至不再是‘段白焰的女朋友’。”
過去那麼久了,陳塘一直忘不了,當初薑竹瀝在那位老教授麵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斷重複的句子,就是“沒有人需要我”,“我不屬於任何人”。
“段白焰。”陳塘抬起眼,語氣平靜,“薑竹瀝出國之前見過的最後一個人,就是你。”
“你還記不記得,你當時對她做了什麼?”
段白焰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他知道的。
他當時做了什麼。
他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她的手指。
***
段白焰急刹車,停在家門口。
他飛快地拔下鑰匙,嘭地一聲踢上車門,大跨步地往彆墅裡走。
陳塘講完了所有因果,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陳塘那麼那麼討厭他了。
如果他是她的朋友,一定也恨“段白焰”入骨。
他感冒還沒有好,呼吸急促,嗓子發疼,胸膛劇烈起伏,兩步並做一步,跨上樓梯,走到臥室門前。
他推開門,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想要叫她的名字:“竹……”
堪堪停在半空。
屋內一片安靜,霜白的月光在窗下遊移,窗簾一起一落。
床上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