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非常愛你(補全)(1 / 2)

“竹瀝……?”

他撥開草叢, 微微俯著身,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地靠近。

天黑好像隻是一瞬間,昏昧交界的地帶,他的眼睛逐漸適應昏暗的光線。

他低聲呼喚著, 下一秒, 看到那個抱著膝蓋蜷成團的人影慢慢抬起頭,向他望過來。

她與他對視,目光穿破空氣, 平靜得沒有波瀾。

段白焰微怔, 被巨大的狂喜擊中。

他腳步不穩,幾乎是撲過去的。努力按捺情緒,他半跪到她麵前, 扶住她的肩膀:“你昨晚……昨晚去哪了?”

薑竹瀝看著他, 沒有說話。

“你,你是來找我的嗎?”段白焰嗓子發乾, 努力放緩聲音, 怕自己嗓音太啞, 會嚇到她, “你有沒有吃飯?你在這裡坐了多久?為什麼不進門?”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要走。

甚至於,在找她的過程裡, 他無數次地想過, 等他見到她, 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問清楚。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她, 為什麼連與他的聯係也想斬斷。

可是等他真的見到她,他什麼都不想做了。

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都沒有眼下的事重要,他想她也許會餓,他擔心她會怕冷。

可薑竹瀝仍然沒有開口。

她的眼神很安靜,段白焰慢慢覺出不對來。

他叫了她那麼多聲,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你,你……”段白焰心裡一突,聲音顫抖著,說出的話都開始不受控製,“你現在能認出我是誰嗎?”

這一句,薑竹瀝好像聽懂了。

她若有所覺,緩慢地眨眨眼。

“我就是……就是,”他喉結滾動,緊張地說,“你高中時擺在書桌上的那個木相框裡的那個,那個混蛋。”

天邊最後一道黃昏的餘光也收斂殆儘,天色徹底黑下來。銀針般的雨飄在空氣中,兩個人的衣服都被浸得全濕了。

薑竹瀝沒有說話,段白焰還想再問,頭頂一片陰影籠罩下來,將雨霧隔絕在外。

他抬起頭。

看見熊恪站在家門口的台階上,居高臨下,撐著一把死亡大黑傘,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段白焰:“……”

他看懂了熊恪老乾部譴責的眼神,他一定不懂,明明離家門隻有兩步路,為什麼兩個人非得在雨裡談人生。

“你……”段白焰收回目光,心疼地擦掉薑竹瀝下巴上滴滴答答的雨水,兩隻手攀在她肩膀上。他非常猶豫,試探著問,“你願意跟我回家嗎?”

“就是,就是旁邊這個建築。”像是怕她理解不了,他緊張地指指房門,“我們進去,然後裡頭,就是,有那種很大的棉花填充物……它、它能讓你很暖和。”

在陳塘的說法裡,她應該是再一次被動地陷進了四年前那個“被傷害”的機製。

薑竹瀝骨子裡感性,可她被壓抑太久,表現出來的反而是克製與冷靜。她不斷地向自我強調“我應該忘記那些不開心的事,我應該向前看”,可是她的傷口從來沒有愈合過,她靠逃避在心理上暫時忘記了那些傷害,但身體一直替她記得。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也許這才是她的身體永遠下意識拒絕他的緣由。

她身體裡有一個觸發開關,像潘多拉那個罪惡的盒子,一旦打開,就會鋪天蓋地、毫無抵抗能力地被負麵情緒淹沒。

段白焰摸不準這個開關的具體位置,但是他想,或許明含、她的父母、還有他,都是催化劑。

薑竹瀝仍然沒有開口。

她身上一點熱氣都沒有,他半跪在她麵前,語氣近乎祈求:“……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或者,”下一秒,他腦海中靈光一現,突然想到其它選項,“我送你回程西西家?”

薑竹瀝垂下眼,抖落睫毛上的水汽。她的下巴還放在膝蓋上,凍得瑟瑟發抖,像一隻委屈的、濕漉漉的小動物。

段白焰幾乎要絕望了。

下一秒,聽見她小小聲地道:“……會給西西添麻煩。”

段白焰想,如果程西西現在在這裡,一定會尖叫,說她冤枉她。

“不會的。”他安撫她,“大家都很喜歡你,大家都在找你。”

她掙紮:“……大家一定覺得我很麻煩。”

薑竹瀝的腦袋昏昏沉沉的。

她現在坐在這裡,腦子裡一片空白。

昨天她出門之後去了哪、在哪過了夜,今天上午回家收拾東西時明叔叔對她說了什麼、下午去買花時她給了花店多少錢,她一件都想不起來。

但她對這種感覺非常熟悉,這是她初到波士頓時的狀態,那時她能正常地跟人交流、吃飯上課,一個人順利地找到房子、解決水電費,可她無法思考。

她不敢回憶任何一件事,怕一不小心,就被惡龍拖進深淵。

唯一一個清醒的、確切的念頭是——

現在的自己一定很不討人喜歡,她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可她為什麼會無意識地走回來,她也不知道。

她似乎記得這是段白焰的家,但是她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跟他說過再見。

所以下一秒,她抬起頭,肯定地道:“我想起來了,我是來向你告彆的。”

“為什麼?”他用拇指撥開貼在她臉上的濕頭發,溫聲問,“為什麼要向我道彆?”

薑竹瀝沒有答案,神情一下子茫然起來:“如果,如果不打招呼就走了的話……也許會被擔心。”

她狀似認真地想了想,說:“被人擔心,就會被人討厭。”

段白焰失笑:“這是什麼道理?”

薑竹瀝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但她一直記得一個場景。

初中時班上有個女生不小心摔斷了腿,她奉班主任的要求,每隔幾天就組織一些不同的同學,去醫院看望她。

姑娘們帶著花束和零食,表麵上言笑晏晏,出了門就把那個斷腿女生回饋的小零食扔在垃圾桶裡,懊惱又嫌棄地抱怨:“唉,煩死了,她的腿斷不斷關我什麼事,我作業都沒做完,還要來看她。”

——煩死了,我其實不想關心她的,她怎麼樣,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啊?

薑竹瀝愣愣地站在走廊上,那時候就在心裡暗暗發誓,如果她受傷了,一定不要被人知道,一定不要給人造成負擔。

“不是這樣。”段白焰見她久久不說話,安撫性地抱住她的肩膀,從熊恪的就角度看過去,他好像已經把她抱在了懷裡。他低聲勸慰,“他們是因為喜歡你,才擔心你的。”

薑竹瀝微微抬起頭,眼睛睜得圓滾滾,一副將懂未懂的樣子。

“我也是。”

微頓,他歎息。

“但……也許不止。”

風聲呼嘯,彆墅區裡很安靜,雨還在下,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

昏黃的燈光下,她看到他線條流暢的下巴,口中呼出熱氣,眼神前所未有地溫柔。

“應該說——”

他看著她,一字一頓,“我非常愛你。”

***

段白焰成功地將意識不清的薑竹瀝抱回了家。

他按捺著雀躍的心情,一一給朋友們回電話,告訴他們找到薑竹瀝了,讓他們不要再擔心。

陳塘在電話那頭咆哮:“誰告訴你第一個找到她的人就可以養她了!啊?!你那麼多前科!屢教不改!這次的鍋有一半都能讓你來背吧!你憑什麼又把她帶回你家!你跟我們商量過嗎!你這個……”

段白焰冷漠無情地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有些忐忑地搓搓手,推開臥室門:“竹瀝,你換好衣服了嗎?”

他給了她很長的時間,擔心她沒辦法自己換衣服,幾次想進去檢查,幾次忍住了。

薑竹瀝埋在被褥裡,小口小口地抽氣。

半晌,才發出微弱的鼻音:“嗯。”

段白焰皺起眉頭。

他敏感地感到不對,走過去,想將她從被子裡挖出來:“你是不是受傷了?”

他本來隻是想讓她先把濕衣服換下來,沒想到她直接跑到床上……藏了起來。

薑竹瀝拽著被子,拚命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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