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她發現,段爺爺竟然在門外等他們的時候,她幾乎要窒息了。
段白焰牽著她,主動介紹:“竹瀝,這是我爺爺。”
不等她接話,他立刻又道:“爺爺,這是薑竹瀝,我之前向你提過很多遍的,她是我的高中同學,當時我們班班長,成績特彆好,本科畢業之後去了波士……”
段爺爺麵無表情地揮手讓他滾:“彆說了,我知道。”
這是什麼死亡開場白——
薑竹瀝簡直要昏過去。
她掐著手心,深呼吸,努力讓自己的血壓降下來,努力讓自己的笑臉好看,努力讓自己顯得乖巧。
下一瞬,抬起頭,笑容燦爛,開口就是一句聲音清脆的:“好爺爺!”
山林間靜靜地落著雪,雪光疏淡空靜,空氣沉默三秒鐘。
薑竹瀝崩潰地捂住臉,想立刻一頭撞死在雪地裡。
……她是什麼十級弱智!
——不是啊!她想說的是爺爺好!爺爺好!爺爺爺爺好!
段白焰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愣住了。
段爺爺站在原地,白色的眉毛疑惑地糾結起來,神色遲疑,猶豫了很久很久。
半晌,他不確定地,斟酌著,小心翼翼道:“好……好孫媳婦?”
***
段爺爺為他們準備了晚飯,算作接風洗塵。
薑竹瀝這股尷尬勁兒從中午蔓延到晚上,見她小心翼翼耳根發紅,段爺爺倒笑了:“我們很久之前就見過,你不記得了嗎?”
“啊……是四年前嗎?”薑竹瀝愣了一下,馬上想起來,“我跟小白一起去山上度假那次……?”
段爺爺點點頭。
那時在車站,他送彆段白焰,曾經遠遠地看過薑竹瀝一眼。
小姑娘個子不高,身形細細瘦瘦的,兩眼彎成月牙,穿著條薄荷綠的無袖連衣裙,跑起來裙擺飛揚,像一隻色彩鮮明的果子精。
而他那位高貴驕矜的孫子,麵上的表情雖然冷漠又不耐煩,目光其實從始至終,都沒有從那個女孩身上移開過。
他不可能讓段白焰跟一個不知根底的女孩同吃同住,所以找人查了她的資料。
唯一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沒想到,段白焰竟然會喜歡這種看起來有些無趣的乖乖女。
然而那是段白焰的初戀,他身為爺爺,對此也毫無經驗。孫子在家被他寵成了小公主,他擔心他們的感情無法長久。
後來也真如他的擔心那樣,兩個人戀愛一段時間,還是分開了。他曾經向熊恪問起原因,熊恪沒有做任何評價,隻是抿唇搖頭。
他於是再也不問了。
“坦白地說,”段爺爺說,“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他說話語速很慢,薑竹瀝不知道他們家的人是不是都這樣,講什麼話都帶著天然壓迫感,周身上下,透出一股上位者的自信。
她不卑不亢,聲音很輕:“我們的確走了很多彎路。”
“但是,”她微微吸氣,“我仍然愛他,他也仍然愛我……這個事實,從來沒有改變過。”
——並愈發清晰。
段爺爺眼底微動,不太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她說這些話時,好像變得非常自信。
然而他的態度仍舊不置可否。
段白焰有什麼問題,他清楚得很。他的父母給了他錯誤的示範,等他再想糾正,已經錯過了修改的黃金期。
然而長大之後,段白焰的偏執與冷漠反而成就了他,他比常人更加固執,那些負麵情緒滋養著他,供養著他,幫他創作出了不可思議的作品。
他看著孫子越爬越高,也變得越來越猶疑,或許不去修正他的性格,他也能生活得很好——
“爺爺。”
他正想再開口,段白焰換好衣服,從樓上走下來。
“你不要欺負竹瀝。”他沒想到薑竹瀝下樓的速度會比他快,而且照現在的架勢看,她似乎已經坐在這兒跟爺爺聊過一陣子了……
段白焰有些急,神色裡竟然透出一點不安,“她脾氣好,你不要得寸進尺。”
段爺爺麵無表情地踢他:“放屁,誰得寸進尺。”
飯桌上,段白焰捋起襯衫袖子,幫薑竹瀝剝魚。
這是他在明含事件之後培養出新技能,剝蝦剝魚剝螃蟹,他都不敢假手他人,她迷迷糊糊的,他怕他們弄不乾淨。
當著長輩的麵,薑竹瀝臉上發燙,“我自己來吧……”
段白焰沒答應。
一條魚分兩半,他將刺剝乾淨,把另外一半放在了爺爺盤子裡。
段爺爺故作嚴肅的神色,一瞬間緩和下來。
薑竹瀝甚至在這位老人家的表情裡,捕捉到一絲驚濤駭浪的驚喜:“段白焰。”
孫子:“嗯?”
爺爺一本正經:“你不是小公主嗎?”
孫子:“……”
爺爺:“小公主不是從不剝魚剝蝦剝螃蟹嗎?”
段·小公主·白焰:“……”
他頓了頓,波瀾不驚地拿起紙帕,擦掉手指上的湯汁:“我當段家的小公主當膩了,最近正打算換屆讓賢。”
段爺爺的動作停了停,以為他在九曲十八彎地向薑竹瀝示愛,說她是他的小公主。
老人家非常上道,眼神在他和薑竹瀝之間遊移,充滿暗示的意味。
然而下一秒,段白焰立刻板著臉否認:“不是她。”
薑竹瀝眼皮一跳。
他沉默一陣,轉過去,輕聲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