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南延也是個發現金的人，一大早，騎著個自行車，車頭還掛著個黑色的類似行李包的東西。
當他經過副廠長的辦公室時，就讓副廠長去叫車間的工人們，每一個流水線一批的過來。
副廠長過去找他們時，有經驗的人都知道這是要發工資了，歡喜的快要蹦躂跳起來。
而沒有經驗的類似葉家兄弟妯娌們那樣，帶著些許的茫然，詢問過旁邊的人後才知道，哦……排隊到廠長辦公室去領工資。
領工資？？？？
一開始的淡定到後麵反應過來是什麼時擼，葉家的幾個人都忍不住心跳加快了起來，撲通撲通的，等著副廠長的安排。
在褚南延廠長辦公室門口，一號流水線的工人們排著隊，除了領工資的那個能夠進辦公室之外，其他人都在門口等著。
一個個眉開眼笑的從褚南延的辦公室出來，心滿意足的拍了拍自己口袋，恍若是想要感受一下自己的厚度，又在心裡偷偷的猜測其他工人拿了多少工資。
嘿嘿嘿——
葉二嫂就在一號流水線上，第一次拿工資的她，也不好去詢問彆人工資多少，畢竟這個問題，她剛來跟其他工人熟稔一點之後就問過。
但誰都沒有具體說自己多少，表示你努力一點乾活，很快月尾的時候你就知道你有多少工資了。
看到褚南延那張清冷淡漠又帶著氣勢的臉時，葉二嫂的心裡其實是有些緊張的，“褚，廠長……”
在工廠裡，就不能夠這麼沒大沒小，畢竟身為廠長還是需要樹立自己威嚴的，比如村裡的大隊長，在每次安排任務的時候，村長的家人和親戚都會喊他大隊長。
“二嫂來了？你來看看你的工資表，確定無誤後簽個名，就可以拿錢走了。”褚南延溫和淡雅的掛著笑，將她那一頁的工資表打開給她。
葉二嫂雖然識字，但對於看書看文字的事情是完全沒有耐心，比如此時的她，望著自己麵前的這張工資表時，眼底都充滿了驚喜的期待。
一眼，就看到了那些數字，最底下的地方，還有總工資為多少多少。
看到那數字後，葉二嫂都忍不住的捂臉驚呼，“南延，這，這，真的是我的工資嗎？我，我有做那麼多嗎？”
“二嫂，不隻是你，其他同誌，也挺多的，說實話，你這個，已經算是很普通了。”見葉二嫂驚呼的快要激動暈過去時，褚南延淡淡的來了句，給葉二嫂降降溫。
葉二嫂本來還特彆激動的神情，在聽到褚南延這個話的時候，的確，有那麼一瞬間是被潑了一桶冷水那般的冷靜了下來。
這，這樣嗎？
她以為，自己能夠拿到三十九元六毛二的工資算很高了呢！
三十九……自己在村裡的時候，手裡或許拿過那麼多錢，但擁有的卻沒有那麼多，現在……自己一個月就能夠掙那麼多了？
“南延，我能不能問一下，我們家二勇，掙了多少？”葉二嫂想要看看自己跟二勇兩個人加起來，如果想要在首都買房的話，大概需要多少年？
能夠拚搏成為城裡人，葉二嫂就不會想著自己將來賺了錢，還要回鄉下蓋房子的這個問題。
“本來這個不符合規定，不過看在你們關係比較特殊份兒上，也不是不可以告訴你。”褚南延想了下，翻開了另外一頁，手指指了下數額的位置。
比自己少了兩塊二角錢，但自己這個月才剛進工廠，前幾天不怎麼熟手，以自己跟二勇的努力……
啊啊啊啊！能夠在首都這地方買房，不是夢啦！
包括葉大勇和葉大嫂，葉三勇跟葉三嫂他們幾個在拿到自己的工資的時候，心情都頗為激動的跳躍著。
手裡拿著三張大團圓，外加幾塊錢加幾角幾分錢，捏上去頗有厚度，塞在口袋裡，滿滿的滿足感，又帶著些許的緊張，擔心掉了或者是出門時被扒手給弄沒了。
所以，中午下班回去的時候，不知道有多緊張，那一路上如同是走過一座充滿了山賊的山腳下那般，緊張兮兮捂住口袋。
見婆娘這麼沒出息，葉三勇就教育了，“你越是這樣，彆人就越知道你藏著有好東西，被人光顧了怎麼辦？給我鎮定點！”
一句話，所有人都假裝十分鎮定了起來。
等回到了他們租的房子時，才忍不住的‘哇喔歐耶’之類的感歎聲發出來，不過可以看得出來的是，他們此時興奮極了。
“大勇，我們可以在首都落戶了，努力一年兩年的，我們就可以買房了！”
“以前以為，我們能夠去鎮上買個房子，就已經很不錯了，現在……沒想到我們這麼有出息！”
“嗚嗚嗚……二勇，我們，我們再努力一點，爭取快點將二壯和三壯他們接到城裡來。”
讀書需要戶口，他們這些大人倒是可以遷入，但因為沒有房屋，孩子不能夠跟自己落戶在工作單位的城市戶口上。
這一點，他們才焦慮與著急。
“不急，我們不要著急，我們現在就討論一下，關於我們這些錢財怎麼保管與節省，還有，爸媽在鄉下幫我們照顧孩子，我們可不能夠讓他們出棺材錢……”
“呸呸呸呸，什麼叫做棺材錢，說的一點兒也不好聽。”
“不過說的也沒錯，我們商量商量……”
在他們興高采烈的拿著工資回去的時候，褚南延也拿起了算盤，在那兒計算著自己這個月的收益，思考著是不是該跟葉明珠一起去看大房子了。
之前明珠就跟自己說過，家裡的房子太小，不夠用了。
不過，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跟明珠商量一下，昨天晚上在計算工資薪金時太晚了，當他從書房裡打算盤算好每個工人的工錢後回房，明珠已經睡著了。
葉明珠自然是不曉得這個，因為最近她都隻關注了自己的‘事業’，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工廠裡的事情。
對於褚南延，葉明珠是放一百個心。
所以，褚南延想要怎麼折騰，葉明珠都是讚同的。
“買房子啊？南延，我們這麼快就賺夠了買房子的錢了嗎？”葉明珠震驚的瞪圓了眼睛，看向了麵前這個跟自己討論問題的男人。
“嗯，差不多。”工人們的勤快，他們能拿到那麼多的工資，就說明這個月工廠的出廠量特彆大，生意越做越大的他，走薄利多銷的明珠牌收音機，還擠壓了一些彆的工廠的生存。
薄利多銷，走的是數量路線，為什麼會賺錢？因為一台利潤較少，但賣的多，組合起來就賺得不少了。
那些大廠不是以按勞分配製度的工資，那些員工也知道自己乾那麼多是那麼多，乾少一點也是那麼多的工資，所以，有一種隻要你不催，我就慢慢來。
彆人的收音機更便宜，就代表著自己以同樣的價格賣出去，自己能夠賺的更多回來。
對於這些倒爺來說，一角兩角都是錢，更何況是相差一塊多兩塊的事情？一台台積累下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葉明珠對於這個薄利多銷倒是了解，但有些事情沒有參與進去，不知道褚南延賺了多少。
趴在了褚南延身上，悄咪咪的輕聲詢問著褚南延，“南延，你悄悄告訴我，我們這個月，賺了多少啊？”
要知道，之前的時候，雖然是賣了不少的收音機，但廠房建造、工人、機器等一係列的本錢，都還算是虧本狀態。
慢慢的在年前，才算是回本，開始盈利，現在隻是過去了一個多月，就可以買房子了？
褚南延摟住了自己嬌俏漂亮的小媳婦，在她耳邊說了個數字，頓時，葉明珠的眼睛亮晶晶的抬起，興奮的看著褚南延。
歡喜的她，都沒有忍住的湊上前去，狠狠地親了褚南延一口，歡快愉悅的讚美著他，“南延，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想起了這個月褚南延的奔波，葉明珠都摟住了褚南延，黏糊又心疼，“這個月辛苦你了，一切都是你的功勞，累瘦了都……”
說著說著，葉明珠還摸了摸褚南延的腰身，順便伸手摸到褚南延的肚子上，看看南延這段時間，有沒有因為勞累而將腹肌給弄沒了？
被撩撥的褚南延任由葉明珠的動作，晚上，身體力行的告訴葉明珠，就算我白天再怎麼勞累，交公糧的時候，我是滿滿的一滴不剩交給你……
……
某些工廠的廠長見著自己廠裡的收音機是銷售越來越差，都皺起眉了，“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我們廠裡的收音機，賣得這麼少了？供銷社那邊沒有拿貨嗎？”
以前廠裡的收音機都是賣給供銷社那邊，供不應求，供銷社那邊都捧著他們。
但是現在……
“廠長，現在供銷社的生意也不好做，你也知道，放開了市場經濟之後，好多人都寧願在外麵買東西，這不是有些人在外邊兒更便宜的賣收音機……”
負責銷售的人也皺著眉，“聽說有個明珠工廠，比我們的收音機做得……咳咳，差不多，但價格卻便宜了一塊多錢呢，這不，那些人都紛紛到那個工廠去買貨了。”
這件事情，早之前的時候，就已經跟廠長說過了。
但那時候處於明珠工廠剛發展起來，廠長也著急彆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將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再加上供銷社一要就要幾十台，不認為一個小小的工廠能夠對他們有什麼威脅！
“真是該死！他們敢降價，我們……”廠長一聽是因為價格便宜的關係，立即就生氣的拍桌，讓他們也跟著降價啊，這點事情需要他教的嗎？
“這，我們，也試過了，但，那些人都表示，我們的質量，還比不上一個小工廠的……”銷售也皺著眉，覺得這件事情好讓人震驚。
他們可是大工廠，裡麵有多少技術工？都是國家安排下來的，還有專門研發收音機的人看著，怎麼可能比不上一個小工廠？
“質量？我們的質量哪兒差了？”廠長臉色一黑，開始詢問起對方的資料，“他們的收音機，又是怎麼做的？”
“聽說，都是彆的工廠生產小零件，他們負責組裝……”他們也買回來拆過，可……感覺好像差不多，但有些零件，又感覺好像不太一樣。
而且，人家的外表可漂亮了，看起來有一種……陽光下，散發著五彩斑斕的黑，特彆的明亮耀眼。
“什麼？彆人工廠的小零件？”頓時怒氣騰騰的拍了拍桌，肯定是那些小零件的問題，隻不過是組裝收音機的玩意兒，“我這就去找彆的工廠。”
現在好多工廠都因為破產的關係，開始解散了。
自己這個身為廠長的，如果將一個工廠經營到破產，那麼很明顯，自己就該下崗了，哪個領導願意讓一個經營到破產的廠長去彆的工廠乾活？
萬一覺得自己是個倒黴鬼，不敢讓自己沾染那些黴氣……
其他跟褚南延合作了挺長時間的工廠，對於收音機廠廠長的這個要求，表示很為難啊，“老滿，也不是我不幫你，但是這可是關乎我們全廠人的生計，總不能夠白白將生意給推出去吧？”
老滿一聽，就知道這是跟自己要好處了。
各方麵的拉鋸利益，加上某些薄弱的交情，談了整整一個多禮拜，才搞定其他廠長，主要是因為褚南延訂的零件並非在一個廠裡麵訂的。
因為零件的特殊性，再根據每個廠的不同，褚南延也是奔波了許久。
有四個零件，首都還找不到呢。
那會兒褚南延直接跑去了津市，當天來回，行程緊急的搞定了，所以，對於那些廠長來說，僅是損失了幾個零件上的買賣，算不得什麼。
工廠裡的利益，跟到自己手中的利益，還是差彆挺大的。
當然，也有兩個拒絕了，認為自己不能夠拿工廠的利益開玩笑，但另一邊卻打算收購他們的零件去組裝收音機，頓時表示……也不是不行。
“廠長，廠長，不好了，給我們供應零件的那些工廠，都要跟我們解除合同了……”這一天，褚南延沒課時過來，順便處理一下彆的事情。
副廠長就著急的來找褚南延，若不是褚南延過來了，他還要打電話給廠長說這事兒呢。
“嗯？”褚南延疑惑的看了一眼副廠長，“都解除合同？為什麼？”
褚南延記得他們的合作，已經長達快半年了啊……
“這個，說給我們製造零件的機器出故障了，要送回去維修，可能要一兩個月，讓我們自己解決。”副廠長怎麼不知道這些一聽就是假話的說辭不對勁兒？
但現在更著急的是，他們若是不的話，我們豈不是沒有零件了？怎麼組裝？工人還要不要吃飯？
“這個問題不大，先給工人們放假兩天，我從國外訂購的機器，也應該到了，到時候我們後麵的那個廠房就放置那些機器，我們自己生產零件……”不過，這樣的話，就要去鋼鐵廠談一下關於訂購鋼鐵的問題了。
“啊？”副廠長不是不知道他們工廠後麵的廠房在新蓋，也偶爾聽廠長說了一嘴，但沒想到，自己以為是天大災禍的事情，這麼容易就可以解決？
然而，等副廠長出去跟工人們說這事兒的時候，工人們滿是擔憂的皺著眉，“副廠長，我們工廠，是不是快要辦不下去了？”
“對啊，副廠長，我聽我三姑媽的二姨的表弟的堂妹夫說，給我們生產零件的廠商不賣給我們了？”工人們也知道這些零件是彆廠生產的，畢竟每天都有人送零件過來。
現在……
“那，那我們沒有零件，組裝不了，真的辦不下去了嗎？副廠長，那，那我們……”
“不是吧？我才剛進入工廠，就出事了？”
“大家鎮定，大家鎮定，廠長說了，隻是放假兩天，兩天後還要回來上班呢！你們焦急什麼？我們廠長已經有辦法了，彆擔心！”
剛才廠長說了，這事兒先不用跟彆人說，他去查查背後誰搗鬼，免得露了風聲，還得請些技術工人，專門生產零件的那一種……
葉家幾個人也滿是擔憂的皺著眉，他們才剛領到第一個月的工資，前段時間才暢想著自己若是能夠一直賺這麼多，甚至更多的話，很快一兩年就可以買房了。
現在，突然被人從背後搞了，要不是不知道背後是誰，葉大勇這個滿臉橫肉的男人表示他都想要過去狠狠地將那人揍一頓了，揍得對方滿地找牙那種！！！
可惡！
該死！
怎麼會有這麼可惡的人！
在下班的時候，葉家人見褚南延已經走了，還專門去了一趟褚家，詢問褚南延關於這件事情怎麼辦。
褚老頭子跟葉明珠也是不知道，沒聽褚南延說這事兒，疑惑的看向了褚南延。
“南延，有什麼事情，不要悶在心裡，我們是一家人，一起出個主意，也總好過你一直愁眉苦臉的好。”褚老頭子以為褚南延不敢將這事兒跟家裡人說，所以出聲提醒勸說褚南延，彆總是什麼都悶在心裡，你不說，我們怎麼知道呢？
我們不知道，怎麼幫你出主意？都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對，南延，有什麼，我們可以一起商量，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賬，在背後搞我們！”葉大勇也憤怒的握起拳頭，城裡的有些人就是可惡，看不得人好！
“就是，實在是太可惡了，全部一起說自家機器有問題，想也知道怎麼可能這麼湊巧？南延，現在怎麼辦？”葉二勇皺著眉，相對於找出是誰，更重要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要不要再回去跟那些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