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戒不斷(1 / 2)

搖鈴鐺 玉寺人 16683 字 7個月前

蔣莞一晚上睡的都不怎麼安心。

也許是因為和蔣葵的不歡而散,但稀裡糊塗的,卻總想起門口那一聲不明所以的異動。

女人的第六感在隱隱發出警告,讓她覺得那個聲響不會是那麼簡單。

知道這個四合院的人不多,除了蔣家人以外就隻有謝為,陳以白和沈慎,還有……賀聞朝。

蔣家人已經有蔣葵來找她,謝為是送她回來的,陳以白和沈慎還不知道她回來,所以如果昨晚真的有人……

好像就最後一個答案的可能性大一些。

而且仔細想想,賀聞朝也確實是能做出來‘盯梢’這種事兒的人。

隻是如果真的是他聽到了那些話,就真的有些麻煩了。

蔣莞想的直頭疼,咬了咬唇,還是發了條信息給賀聞朝:[我回京北了。]

她稍稍試探了一下,想看看他如何回應。

賀聞朝消息倒是回的挺快:[什麼時候回來的?]

看到回複,她心裡鬆了口氣,這男人的性格向來鋒利,是不屑於做粉飾太平這種事的,假如昨晚真的是他,回應肯定不會這麼自然隨和。

那看來或許真的是有野貓跳進院子裡來碰到門了,也有可能是被呼嘯大風吹動的聲響。

蔣莞心情輕鬆了許多,又給他發了一條:[前天,能見麵嗎?]

[賀聞朝:我在寧州。]

寧州?蔣莞微怔,下意識去相冊裡調出來他的演奏會巡演時間圖——三天後後還真有一場演出在寧州,也是春節前的最後一場了。

蔣莞有些遺憾:[那這幾天都見不到你了嗎?]

[賀聞朝:你來找我。]

……

這要求提的還挺直白。

蔣莞忍不住笑,飛快打字:[我才不要,輪到你了。]

之前說好的,他們一人一次,上次是她去荔景花園找的他。

[賀聞朝:我找你了。]

嗯?蔣莞一愣,還沒來得及回複‘你什麼時候找我了’,就眼看著他又把這條消息撤回,重新發來了一條。

[賀聞朝:等我從寧州回來去申城找你?]

唔,他還不知道她已經不用回申城的事情。

蔣莞轉了轉眼珠,突然發現她自己提的這個要求讓她陷入了一層為難的境地——她讓賀聞朝來找她,但到哪兒來找她呢?

四合院?這裡顯然不是約會的地方。

荔景花園?她暫時還不打算搬過去呢……

蔣莞想了想,還是給他回了條:[算了,我去找你吧。]

[以後不用一人一次了。]

他們如果換一種身份在一個地方交往,自然是不用算的那麼清楚了。

-

賀聞朝看著聊天對話框裡的文字,唇角的弧度有一抹諷刺的意味。

然後他沒有再回複,把手機扣在桌麵上。

你這麼笑做什麼?”坐在他對麵的男人推了推眼鏡,長眉微蹙:“看起來怪瘮人的。”()

賀聞朝沒答,隻說: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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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話裡本該在寧州彩排的男人,此刻正坐在醫院的診室裡麵。

辦公桌對麵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眉頭皺的愈發深,猶豫半晌後才從抽屜裡拿出剪下來的半板藥遞給他。

賀聞朝:“太少了,我明天去寧州,幾天都不能回來,多給點。”

“不行。”黎青明一口拒絕,口吻堅定:“這是安/眠藥不是糖豆,劑量再多點你都能自殺了。”

“我又沒病。”賀聞朝嗤笑:“自殺做什麼。”

吃安/眠藥,也隻是為了能睡一個安穩覺而已。

“你沒病?”黎青明挑眉:“沒病你來我這兒乾什麼?還一來就是五年。”

賀聞朝回答的很誠實:“為了睡著。”

“需要吃藥才能幫忙入睡就是有病,你還自己偷偷把劑量加大。”黎青明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藥盒,語重心長:“更何況焦慮,輕微躁鬱……其他藥你有沒有按時吃?”

賀聞朝點頭:“吃了。”

黎青明皺眉:“彆搪塞我,你如果在其他方麵的症狀有所緩解,就不會還是失眠這麼嚴重。”

可說著他也有些不確定,聲音疑惑:“不過前段時間你倒是真的有點好轉,劑量都減輕了,現在這又是怎麼了?”

就算他是心理醫生,也無法徹底洞悉病人的生活日常,所思所想——尤其是賀聞朝這種賀聞朝這種難以溝通的病人。

賀聞朝垂著眼睛,半晌才說話。

“我…前段時間碰到前女友了。”他聲音裡有著自己都搞不懂的困惑,隻能把最心裡最淺表的想法說出來:“和她關係保持的好,心情就會好點。”

可能因此,精神方麵的病症也會好點。

這些話他是從來不會說與旁人聽的,可眼前的黎青明是醫生,從事這個職業的人,是他唯一能傾訴的對象。

“前女友?”黎青明微怔,很快反應過來:“是你高中時的前女友?”

作為心理醫生,他所要做的就是疏導病人說出那些不願意說出的過往,剝絲抽繭一樣的挖出他內心深處不想麵對的陰暗麵,難以舍棄的根源,斷不掉的牽絆。

然後因勢誘導,為其治療。

但在醫治賀聞朝的幾年時光裡,黎青明很艱難的從這個難搞的病人口中才能問出過往,然後拚湊出一個事實。

原來賀聞朝心中的難斷,難舍,難離,甚至最晦澀的陰暗麵都是一個人。

就是他並未提過名字的那個前女友,高中時談的戀愛。

黎青明有兩個月沒見到賀聞朝主動來訪了,而兩個月前賀聞朝過來那次並未開藥,且精神狀態不錯。

這半年來,他敏銳察覺到了男人的變化,也能判斷出來這是好轉的跡象。

但此刻卻驟然變化,糟糕的模樣一如既往,好像一朝回到解放前。

() 病人情緒這般大起大落不會沒有原因的,黎青明本以為會很困難才能從賀聞朝口中問到症結,卻沒想到他很坦誠交代了遇到前女友的這件事。

那就是這個原因了,不會有彆的。

黎青明正想著,聽到男生似是有些自嘲的回答:“除了她,也沒有彆的前女友。”

像是賀聞朝這麼淡寡的人,能無意識間就說出這樣的一句話,就足以這位‘前女友’的不可替代性了。

黎青明幾乎不用問彆的問題,就能確定他對他那位前女友情意猶在。

他沒有廢話,直接問:“你和你那位前女友發生了不愉快?”

隻有有一定情分的關係才會產生不愉快的情緒——賀聞朝之前的好轉不可能沒有緣由,大概率是因為和前女友的關係發生了好轉,而現在的糟糕,當然是又鬨了問題。

賀聞朝沉默片刻,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

看著男人清俊麵容上一雙黑眸陰翳,黎青明修長的手指轉著筆,聲音低沉:“聞朝,你如果想解決問題,就必須誠實的告訴我前因後果,不能覺得難以啟齒有所保留。”

他是心理醫生,不是會未卜先知的神仙,當然要知道過程才能想出解決方案。

作為這種醫生他最擅長的就是傾聽,可偏偏眼前這個病人的嘴巴很難就如同嚴絲合縫的蚌殼,極難撬開。

果然,賀聞朝並不說話,微抿的唇角像是無聲的堅持。

會來看心理醫生的人大多數都是在現實生活中孤獨和不擅長表達的人,因為他們能傾訴的唯一對象幾乎就是醫院。

而這樣的人,心裡防線往往都會越高。

他們能來看心理醫生,卻不代表會拋下所有的顧慮說出一切——畢竟說出自己害怕的,難以麵對的事情是需要更大的勇氣的。

黎青明清晰記得,賀聞朝在五年前找到他,隻說自己睡不著,莫名焦慮,想要治療的藥物。

可為什麼會這樣,他是一個字都不說。

醫生遇到難以挑戰的病人也會產生興趣,黎青明開始誘導著這個倔強的少年參與心理治療。

直到往返醫院十幾次,整整過了大半年,少年才終於肯稍稍袒露心聲。

當時的賀聞朝蒼白,瘦弱,精神恍惚到有些病態,是一種最為脆弱的時刻。

但少年依舊有那般執拗的心境,更何況現在呢?

可現在的時機已經和那時不同,賀聞朝重新遇到了他的病因,而且已經有了解決的希望。

如果精神狀況的問題出了岔子,在這種時候,對方會給他再次往返醫院十次,慢慢打開心結的時間麼?

黎青明想到這個可能性,忽然有些不忍。

畢竟這麼多年過來,他和賀聞朝也算是朋友了,黎青明實在不忍心看到他多年魂牽夢縈的人又出現時,他卻抓不住。

希望又一次落空,有些人會適應那種失落,但有些人反應卻會更大,更失意。

他深知賀聞朝就是後者,很容易在

沉默中自我毀滅。

黎青明很想把他一把,他猶豫片刻,在腦中整理了一下五年間聽到的信息內容,乾脆給賀聞朝下了一劑猛藥——

“你難道想再次失去她麼?聞朝,我知道你想和你那位前女友複合,所以你前段時間在努力的治療自己了對不對?”

“你做的對,確實隻有先把自己治好,才有能力去愛彆人。”

而且是進行一段健康的,長久的戀愛。

黎青明早就從賀聞朝的敘述中,給他和他那位前女友的關係做了判斷。

他們之間如果論得到或失去,大概隻有賀聞朝會不斷擔心失去,而那位前女友是不用擔心會失去他的。

這就是情感關係裡用情更深的人的天然弱勢,沒辦法。

賀聞朝似乎是被打動了,他濃密的長睫毛輕輕顫了顫,原本一潭死水的黑眸泛起了幾絲波瀾。

“我提出複合了。”他開口,語出驚人:“她說要考慮。”

“現在半個月過去了。”

“我怕她不答應,又怕她答應。”

前者是害怕失去蔣莞,後者則是害怕即便她答應了,心裡卻依舊有另外一個人。

賀聞朝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能坦然接受後者——是就算知道蔣莞心裡依舊有謝為,但隻要他們在一起,他就能忽略這一點的程度。

畢竟他之前也說過,能和她在一起才是更重要的事情,是他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可這種決心,在賀聞朝看到蔣莞和謝為走在一起時的畫麵就已經全然潰敗。

他真的高估自己了,以為已經能接受的那些過往,實際上還是一點都接受不了。

光是走在一起,光是從蔣莞口中聽到和謝為有關的名字,就讓賀聞朝有種偏激到想殺人的衝動,他怎麼繼續騙自己?

忽略源自於本心的感受,是最難的一件事情。

賀聞朝的確是做了和蔣葵一樣的事情,同樣找人盯著這間老舊的四合院。

而且在時間上可能比蔣葵還要早,從他們分開的第二年起,他就已經找人盯著這個四合院了。

因為他知道,這是唯一能知道蔣莞消息的途徑。

起初,女孩兒上大學後每個寒暑假都會回來,但自從蔣家老爺子在她大三那年去世後,她就再也沒回過四合院了。

賀聞朝遠在德國留學,就算派人盯著,知道消息的速度也並不算十分敏銳。

在知道老人家去世的消息後,他訂了最近的機票飛回國內,輾轉回到京北,回到長安街那條陳舊的巷子裡,見到的卻隻有空空如也的蕭條。

他回來過,隔著門拜祭那曾經有過兩麵之緣的老人家,卻沒有見到蔣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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