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聞朝隨便扯了個理由,被戳破後有些掛不住麵子。
“食不言寢不語。”他冷冷道:“你吃不吃了?”
“吃吃吃!”蔣莞鼓了鼓臉,不敢再說什麼了。
可是……她還是好奇……
“賀聞朝。”蔣莞實在忍不住問:“你到底怎麼找到我的啊?蘇兮告訴你我住院了?”
誰懂她睡前還在失落今天賀聞朝又沒回她信息,結果睜開眼睛就看到他突然出現在病房中的感覺啊?
太驚喜了好麼!可她也不能被結果驚喜到了,就絲毫不問過程了吧?
賀聞朝不理會她的一連串發問,隻說:“趕緊吃,吃完我回去了。”
“啊?”蔣莞頓時失落下來,感覺唇齒間清甜的冬瓜湯都索然無味了:“這麼快又要走嗎?你又要消失幾天?”
她感覺他就像是突然出現的仙女教母,短的都捉不到。
賀聞朝本來不想回答的,但看著蔣莞非常明顯的不開心,還是不忍心了。
“我回家。”他有些僵硬的解釋自己並不是要‘消失’:“你要是…我明天再來看你。”
他本來想說‘你要是想我’,但說到一半又覺得太過肉麻,隻好改了口。
可蔣莞多了解他啊,聽了一半,就知道賀聞朝想說什麼了。
“我想你。”她笑著說:“特彆想你。”
“你不用再來看我,就在這兒L彆走了,醫院可以陪床的。”
正好她是單人間。
聽到‘陪床’這個關鍵詞,賀聞朝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不由得想到了白天見到的謝為,垂下眼睛:“這些天都是誰陪你?”
“陪我?你是指陪床?”蔣莞愣了下,實話實說:“沒人陪啊——我又不是下不了地,不需要人陪。”
“但今天特彆需要哦,就要你陪。”
蔣莞在他麵前,是一向不吝嗇直接表達出來自己的需求的。
因為她知道賀聞朝喜歡,這男人一向悶騷,看著不耐煩,但實際上她表現的越直白,越死纏爛打,他就越喜歡。
賀聞朝麵色稍緩,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臉上的笑容也跟著落下來,湊近了看他:“想什麼呢?”
蔣莞身上攜帶著一股果香,由內散發,是消毒水也遮蓋不住的味道,突然靠近讓賀聞朝輕輕怔了片刻,隨後側頭看她,目光幽深。
他問:“住院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蔣莞瞳孔微頓,猶豫半晌後實話實說:“其實,就是不想告訴你。”
賀聞朝皺眉:“你說什麼?”
“不想告訴你,你一聲不吭地跑了,我告訴你有什麼用,讓你擔心麼?不想讓你擔心,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蔣莞喝光了最後一口排骨湯,邊擰蓋子邊說:“還有一個原因,我埋怨你。”
“你要是給我個名分,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打電話給你,讓我男朋友回來照顧
我——但現在算什麼?我隻是你的一個追求者,你都不知道有多少追求者。”
“這樣的身份,我怎麼告訴你我自己生病了呀?”
這話半真半假,似是而非,卻足以把賀聞朝氣笑了。
他憋出來四個字:“強詞奪理。”
“我說的不對麼?”蔣莞看著他,很是無辜:“我真的沒有立場啊。”
“就是怪你。”
賀聞朝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在心底裡,他其實覺得她說的是對的,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今確實是沒有立場去要求對方做什麼。
否則下午的時候,他也不會在病房外躊躇半晌,卻還是沒有推門進來。
剛見到謝為的時候,賀聞朝真的是有種氣瘋了的感覺。
在病房外,他也是一肚子話想問她,甚至有些委屈——為什麼她總是不能第一時間想到他,要他照顧。
可賀聞朝心裡也知道,這次是他主動‘逃’的,蔣莞真的有急事,又怎麼指望遠在千裡之外的他?
謝為和她那麼熟悉,她依靠他再正常不過了。
隻是無論做著怎樣的自我安慰,賀聞朝還是忍不住的心裡發酸。
這麼多年了,隻要蔣莞和謝為聯係在一起他就會難受,大概是一輩子都改不掉的毛病了。
但現在這個時候,自己難不難受不重要,蔣莞的身體才最重要。
對於這一點,他有很清晰的認知。
賀聞朝沒有在病房外麵繼續猶豫,而是做了他覺得目前最有用的事。
——回家煮病號湯。
蔣莞嘴巴挑剔的很,如今這些天隻能吃寡淡的湯湯水水,心裡指不定有多嫌棄呢。
煮了兩個小時,他拎著保溫桶折回醫院。
賀聞朝走到病房外麵聽到謝為的聲音,就沒有敲門進去。
他知道自己未必能把情緒控製的很好,所以就沒必要和謝為有正麵接觸。
現在蔣莞身體不好,他不希望自己忍不住說出什麼難聽話刺激她,所以他隻能選擇最笨拙的方式。
躲著,忍著。
等了半個小時才等到謝為離開,賀聞朝低頭看了眼手表,八點半。
距離醫院規定結束探視的就點鐘就差了半小時,每天……謝為都會陪她這麼久麼?
賀聞朝在醫院的長廊上坐了許久,直到巡邏的護士提醒他要到結束探視的時間了,讓他趕緊離開。
為了留下,他下意識扯了個謊:“我是陪床的。”
陪床?護士上下打量了一圈戴著口罩的他,表情明顯不信。
賀聞朝也沒有多解釋,轉身敲了敲1705的門,沒人應。
他長眉微蹙,在護士狐疑的目光中直接走了進去,然後就看到蔣莞躺在病床上打瞌睡的樣子。
睡覺不想著鎖門,又犯老毛病了。
賀聞朝放輕腳步走到床邊,垂眸看著蔣莞。
幾天不見,女人本來就
小巧的巴掌臉又清減了一圈,皮膚蒼白到透明,唇色也是,幾乎有種若風拂柳的脆弱感。
看著楚楚可憐,許是因為她沒睜開眼睛的緣故。
畢竟如果睜開了,蔣莞那雙狐狸眼裡總是神采奕奕,算計人心的。
賀聞朝看著看著,周身焦躁漸漸平複到靜謐的狀態。
剛壓下去的心疼又不自覺蔓延開來,讓他本來淩厲的黑眸變得柔和,靜靜注視著蔣莞,萬般情緒肆無忌憚的流露。
他沒有任何叫醒她的打算,就這麼看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蔣莞被渴醒,萬般驚喜的看著他,喝下去他燉了兩個小時的湯,賀聞朝才覺得沒白忙活。
可她又說,怪他。
怪他不給她一個‘名分’,讓她不能光明正大的指使他。
賀聞朝隻覺得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難以言明。
他知道自己是卑鄙的,這段時間麵對她沒有說出口,但身體力行都在表現的‘追求’他一直都在拒絕,可始終沒有直接說是為什麼拒絕——
蔣莞能接受一個有病的他嗎?
物理意義上的有病,躁鬱,焦慮,沒安全感……她能接受麼?
賀聞朝不敢問,因為他自己都沒辦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所以,他才會違心的一直冷落她,拒絕她。
雖然他們之間決裂的導火索看似是謝為,但真正的隔閡早就不是謝為了,而是賀聞朝沒法麵對這種無非給予蔣莞一段健康戀愛的自己。
“喂。”蔣莞打斷他的沉思:“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賀聞朝回神,看她已經把排骨湯喝光就收起保溫桶,低聲說:“快睡吧。”
“彆走了。”蔣莞扯著他的袖子一角,執著的挽留:“這個時間你出不去。”
她很了解病房九點之後不讓探視的規定,那自然也不會讓人出去,除了內部工作人員。
賀聞朝也懶得再編瞎話狡辯,輕輕‘嗯’了聲。
他去衛生間洗了洗手,出來後靠在沙發上:“我睡這兒L。”
“哦。”蔣莞若有所思的眨了眨眼,沒說什麼。
她吃了個夜宵後是徹底清醒了,之前睡到一半的困意蕩然無存,又跑去洗手間重新刷牙。
單人病房雖然給帶了個沙發,但很小,賀聞朝本來也沒打算在那裡躺下,倚靠著休息一會兒L就行了。
從瀾城折騰回來這麼久,他一直沒消停過,也確實有些累了。
隻是剛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L,鼻尖就傳來一股混雜著牙膏味道的馥鬱果香,纏綿著縈繞過來,越靠越近。
“蔣莞。”賀聞朝有些無奈的睜開眼,看著湊過來的女孩兒L。
隻開了一盞壁燈的病房內環境幽靜,靜謐深邃,兩雙漂亮的眼睛對視,其中一雙笑吟吟的。
“彆在這兒L睡,身上會難受的。”蔣莞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柔和中帶著些許愛憐:“去床上睡吧。”
“不。”賀聞朝果斷拒絕。
“其實那張床挺大的。”蔣莞也不生氣,好脾氣的繼續勸:“夠兩個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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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聞朝:“我不和你睡。”
……
這話說的,就好像他們一起睡的次數少了似的。
蔣莞忍著笑,頗為無辜的縮了縮肩膀:“你好奇怪,我讓你睡床,又沒讓你睡我。”
賀聞朝皺眉,忍著毒舌的衝動把話都憋回去,偏頭閉上眼睛不理她。
但蔣莞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搪塞的人,他不理她,她就可以自說自話。
“去床上吧,你睡這兒L我真的心疼,肯定擔心的睡不好覺。”她小尾巴似的粘在他身邊,絮絮叨叨:“你忍心讓我一宿睡不著麼?去床上吧去床上吧去床上吧……”
賀聞朝喉結滾動,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睛,把本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兜頭罩在蔣莞臉上——
受不了她這仿佛跳樓大甩賣十塊錢一大把的甜言蜜語。
“乾嘛!”蔣莞動作麻利的扯下,臉上的表情很快切換到‘委屈巴巴’的狀態。
“彆唐僧了。”賀聞朝站起來走到床邊:“過來睡覺。”
耶!蔣莞在心裡歡呼,立刻笑眯眯的走了過去。
單人病房的床比起普通病房稍微大了一點,但兩個成年人一起躺在上麵還是有些局促,倘若不想挨到,就隻能繃緊身子直挺挺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