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畫技承自穆崖,梧州內最有名的畫師。穆崖年輕時清高,畫出的畫非但不賣還會毀掉。到年老時清貧,又有重病無錢醫治,舅父收留他在魏家做個畫師,教她和殊弟學畫。
隻是殊弟不喜歡畫畫,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學得一塌糊塗。她喜歡,卻總遭穆老先生嫌棄。
說她信筆亂畫,學了三四年還比不上他初學時半月。
被罵著罵著她臉皮也就厚了,總覺得是還沒遇到能欣賞她畫作的知音。
她臉皮很厚地想著:各花入各眼,說不定隻是穆老先生欣賞不來自己畫中的精髓,她還覺得老先生筆下的瞪眼鳥怪嚇人呢!橋弟不就被自己吸引過來了嗎?
也不知這東西是不是真的需要天賦。薑容拿筆尾抵住下巴,一偏頭看見薑橋還蹲在原處,他已經看自己看了很久了。
想了想有些不忍,就對薑橋招招手。反正她也是亂畫,如果薑橋感興趣就讓他一起玩。
對這個異母弟弟她雖不親近,但也抱有很大的善意,並不會因為他先天不足就嫌棄他。
而且在府裡帶的也是實在無聊,薑出事務繁多,她臉上的痕跡還未全消,不被允許出門。就連常年也在準備一年一度的馬球比賽,一大早就要跑去校場訓練,沒有辦法總來探望她。
她生怕把薑橋嚇跑,很小心地張嘴喊他:“橋弟,你要不要來一起畫?”
薑橋聽到聲音半天都沒反應,露在鬥篷外的皮膚呈現出不健康的白,見她看自己小身子一哆嗦,埋下頭伸著手去扣地麵上鋪的鵝卵石。
薑容又搖搖畫筆,試探著再喊:“橋弟~”話尾拐出一個彎兒,拿出從前哄生氣時的魏殊的語氣來。
她叫了幾聲也不覺得厭煩,很有耐心地等著薑橋給自己回應。
薑橋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似乎是想抬頭,又有些畏縮。
薑容一鼓作氣,把手裡的紙風箏震得嘩啦直響。
邵允梁從下人口中得知,薑橋跑來後院的水池邊玩了。
負手繞過廊道走過來,他走得不快不慢,搜尋著薑橋的身影。
過來時就看見薑容也在,她正把薑橋圈在臂彎間,兩個人一起在亭子裡畫畫,遠遠看姐弟二人的身影疊在一起十分和諧。也格外認真。直到他走過去時兩個人都沒察覺,專心致誌地握著同一支筆。
薑橋站得格外筆直,他比薑容矮了一個腦袋還要多,薑容坐著,側臉虛挨著他的肩膀。
對著邵允梁的半邊臉上表情認真得不得了,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大事。
薑容的袖口草率地折了又折,手腕從袖子裡露出來,上麵墜著一個看起來就沉甸甸的玉鐲子。她手腕那樣細,仿佛不堪其重,會被壓折一樣。
又白又細的手指壓著薑橋的手指,帶著他用力,在風箏上塗抹。風箏被薑容的另一隻手按在石桌上,形狀看起來像是個巨大的兔子。
畫筆上沾了不知多少種顏色的顏料,落筆處黑乎乎的一片,看不出個數來。偏她還煞有介事地拿著筆帶動薑橋一起畫,一邊不停說:
“眼睛要這樣畫……”
“嘴巴……這樣勾過來……”
大半個風箏傾斜著,邵允梁視力很好,看薑容落筆,再聽她言語,心覺她教得實在是不算好。
自創了許多畫法,理直氣壯地教給懵懵懂懂的薑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