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興致勃勃的其他三個弟子也都察覺到哪裡不對,他們麵麵相覷,看著鷹鉤鼻越來越瘋狂的樣子,三人也都有點害怕起來。
儘管沈懷安隻是個剛入門的後輩,但畢竟是修仙者,背後有門派。看他劍術了得,很可能也是對方門派看中的人才。
今日打一頓出口惡氣也就罷了,看著鷹鉤鼻這股瘋勁兒和越來越重的拳頭,萬一把這孩子打出毛病來,那就慘了。
“師、師兄,要不然算了吧……”
有人上前去拉他。鷹鉤鼻仿佛打紅了眼,轉身就給師弟一拳,勸人的這個弟子頓時鼻血就流了下來。
鷹鉤鼻轉過身,再次看向地上的沈懷安。
從頭到尾,除了極其痛苦時的悶哼,這少年一直咬著牙,一聲求饒慘叫都沒有發出來過。
他打人純用蠻力,累得自己直喘。
沈懷安身上這股子拗勁兒讓鷹鉤鼻毫無出氣的快意,反而越發怒火中燒。
似乎哪怕他將他摁在這裡打,可自己仍然是淤泥裡一塊渺小的砂礫,仍然不被天之驕子看在眼裡。
就像當年那殷廣離的目光,好似在看一隻臭蟲。
鷹鉤鼻一腳踩在沈懷安的肩膀上,他怒道,“求我啊!求我我便放過你!”
沈懷安奄奄一息,卻仍然一聲未吭。
鷹鉤鼻怒極反笑,他抽出匕首,從自己的懷裡摸出了一小瓶藥葫。他將蓋擰開,將裡麵的液體澆在刀刃上。
“師兄,不可,萬萬不可啊!”
其他幾個人徹底傻眼。
鷹鉤鼻視而不見,他再次拽起沈懷安的衣領。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鷹鉤鼻陰冷地說,“這刀上的毒素取於幽穀秘境的幽冥巨蟒,毒素之強足以讓修仙之人飽受折磨,甚至握不住水杯,是個極好的東西,也是我的寶貝兒。”
沈懷安的左眼已經難以睜開,他勉強抬起右眼眼睫,震驚地看向鷹鉤鼻。
看到少年的臉上第一次出現畏縮的神情,鷹鉤鼻滿意地大笑起來。
“如何?跪下求我我便放過你,不然就憑這毒素的後遺症,我可不敢確定會不會影響你的劍術,讓你成為廢人。”鷹鉤鼻陰笑道,“就算高等級的修仙者可以自塑肉身,那也要修煉幾百年之後——你可想好,是骨氣重要還是你的未來重要。”
沈懷安的胸膛起伏著,他眼眸通紅,死死地盯著鷹鉤鼻。
過了幾秒,他咬緊牙關,閉上了眼睛。
這是下定了決心,哪怕前途被毀,也不肯開口求饒了。
鷹鉤鼻沒想到沈懷安到了這一步還硬挺著不求人,隨即,他惱羞成怒地笑了起來。
“好,好!既然你要自尊,我便成全你!”
他舉起帶著毒素的匕首,便欲向著沈懷安的右肩膀插去。
就在這時,兩個黑影衝了出來,將鷹鉤鼻撞翻在地,是那日的那兩個乞丐。他們一邊害怕得直叫,一邊死死地壓住鷹鉤鼻。
與此同時,又有百姓奔了過來,性子魯莽的直接動拳頭揍了這幾個弟子。
普通人和修仙者的距離是無法跨越的溝壑,被揍的弟子絲毫不疼,他們反應過來,頓時動手反擊,幾個性子火爆的青年都慘叫著倒了下去。
另一邊,鷹鉤鼻用靈氣將自己身上的人全部震開,他毫發無損,隻是樣子狼狽。
他從地上爬起來,怒聲道,“你們這些賤民,都不要命了嗎!”
他要向著沈懷安走去,頓時沈懷安麵前被其他百姓自發擋住,為首的便是剛剛的那個姑娘。眼含淚水地瞪視鷹鉤鼻。
幾個商販老板來到這些居民身前,他們直接撩袍跪下,一邊拱手作揖一邊陪笑道,“幾位仙長,您氣也出的差不多了,做人留一線,這孩子還不到十五歲,沒必要殺人……”
鷹鉤鼻抽出劍,他一揮,頓時老板們和後麵的百姓都瑟縮了一下。
“滾開,不然我殺了你們!”鷹鉤鼻怒道。
這時,小巷另一邊有腳步聲響起,一隊帶刀衙役趕來,他們都抽出刀站在了老板們的前麵,對著四人。
“這位仙長,若是要殺,那最好把我們都殺了。”帶頭的那個官兵皮肉不笑地冷冷說道,“你們修仙者一向講究斬草除根,不是嗎?”
“你——!”鷹鉤鼻一梗。
天狗閣弟子隻敢小打小鬨,看到忽然來了幾十個人,頓時都心生退縮之意,剛剛熱血上頭的鷹鉤鼻也被冷水潑頭,冷靜了下來。
幾個弟子你看看我看看你,都知道這事兒不能鬨大了。
“師哥,走吧!”其中一個低聲說。
鷹鉤鼻熱血不在,自然也不敢再動手。他不甘心地喘著氣,過了一會,他向前走了幾步,惡狠狠地盯著官差的眼睛。
“——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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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突遭變故的時候,玄古山上還一無所知。
虞楚幾乎每隔幾日便會去山脈側峰的洞府裡短暫閉關,隔絕外界感知,將自己的精神完全封閉於內部,內視體內周天,感知自己的修為和真氣變化。
她過去是沒這麼精致的,但如今要教學生,又沒有其他模本,隻能從研究自己來得到經驗,順便也能探查自己修煉的效率如何。
雖然每次探查隻需要幾個小時,但怕孩子們等她,她還特地說了今晚自己不吃。
本來吃飯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虞楚再一睜眼,她打開自己的感知,便察覺到外麵天都已經黑了。
她返回主峰,便看到穀秋雨自己坐在桌邊吃飯,旁邊兩個少年都不見身影。
“你兩個師兄呢?”虞楚問。
穀秋雨抬起頭,她說,“二師兄一直沒回來,大師兄剛剛去找他了。”
虞楚點了點頭,她在另一邊坐下,心裡卻怎麼都有點不舒服。
沈懷安雖然平時看起來有點外向傲氣,但實際上還是個好孩子,他說了晚飯前回來,便絕對不會食言。
按理來說,一個修仙者又是武術奇才根本不需要她的擔心,可不知為何,虞楚就是安不下心來。
她的靈識籠罩的是整個玄古山脈,虞楚剛要開拓靈識向雲城探去,便感覺到有二人穿越霧氣進入山脈。
虞楚猛地站了起來,小穀看到她神色嚴肅,疑惑道,“師尊,怎麼了?”
陸言卿和沈懷安都是正值年輕的少年人,平日的心跳呼吸都非常穩定且響亮,聽著便生機勃勃。
可現在,剛剛進入結界的兩個心跳一個急促不已,一個非常虛弱。
虞楚一抬腳尖,便向著二人迎去。
頃刻之間她便來到徒弟麵前,虞楚一抬起頭,頓時心跳停了半拍。陸言卿背著沈懷安,沈懷安的頭無力地靠在陸言卿的肩膀上,看起來奄奄一息。
他黑色的衣袍上儘是大片大片乾枯的血跡,血凝固的渣滓顆粒甚至蹭臟了陸言卿的衣袖。
陸言卿本來垂著眼眸,輕抿著嘴唇,臉上沒有表情,腳步已經踉踉蹌蹌。
他抬起頭看到虞楚,神情的麻木頓時化為悲愴,他眼圈一紅,背著沈懷安便雙膝跪在地上。
“師尊!”陸言卿帶著哭腔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