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安虛弱地看向陸言卿,他的嗓子發不出大聲音,模糊地開口喚道,“師兄……”
聽到沈懷安喚他,陸言卿嗓子一哽,眼眶便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他握住沈懷安的手,低聲道,“我在,我在。你沒事了。”
沈懷安的胸膛起伏著,每次呼吸都會牽扯疼痛,這讓他開口說話極為困難。
“我……”沈懷安喘著氣,他輕聲道,“對、對不住……我又闖禍了……”
“救人性命,何錯之有?”陸言卿嗓子嘶啞地說,“已經都沒事了,你稍微忍耐,待我暫時處理好你的傷,我們就回去……”
沈懷安本來很配合陸言卿的治療,可他聽到這句話,不知為何便掙紮起來。
他傷的太重,最主要的是天狗閣弟子下的兩次毒,讓沈懷安的身體不受控製,隻能徒勞反抗。
“我不、我不——咳咳——”沈懷安啞著嗓子,便咳出一口血來。
陸言卿急道,“你不要命了!彆動,我這就帶你回去找師尊!”
沈懷安卻用力地搖著頭,陸言卿怕他傷到自己,不得不用手緊緊地攬住沈懷安的額頭。
“為什麼不回去?”陸言卿低下頭,他哽咽道,“不回門派,你還要去哪兒?”
沈懷安呼吸急促,他的嘴唇顫抖,眼眶卻濕潤了。
“……我又給門派惹麻煩了。”沈懷安顫聲道,“師尊、師尊會罵我,我對不住她,我沒臉,她、她不要我……”
沈懷安呼吸急促,說話也斷斷續續,前言不搭後語。想說的話說不出來,沈懷安咬緊牙關,急得眼圈泛紅,腳後跟將床鋪砸得直響。
陸言卿怕他再動會讓傷情更嚴重,他一手壓著沈懷安的頭,另一手去按他的腿。
“你糊塗!”陸言卿急得訓斥道,“你剛加入門派時師尊說了什麼?她說我們從此之後便是一家人了。修仙是千百年的事,連血親都陪伴不了你身邊,隻有同門能互相扶持。肝膽相照,同舟共濟,發過的誓你都忘記了嗎?”
沈懷安的胸口起伏著。天狗閣的人暗算他將他打到重傷,他一聲未吭,一滴眼淚未落。如今陸言卿幾句話卻說得他流下淚水。
陸言卿知道沈懷安是覺得自己給門派惹了麻煩,既怕虞楚訓斥他,又怕虞楚將他趕走,不敢見師父,所以才抗拒。
“我向你保證,師尊不會罵你的。”陸言卿低聲道,“師尊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怎麼可能會凶你?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倒是怕她會把雲城掀過來找你!”
沈懷安纖長的睫毛微微眨動,他抿了抿嘴唇,抽泣了起來。
陸言卿感到他渾身逐漸放鬆,這才鬆了口氣,繼續治愈沈懷安的骨頭。
這本來該是極痛的,上次治愈被打的乞丐小趙時,小趙都臉色白得差點暈過去。
沈懷安比他嚴重數倍,可是在陸言卿治療時,他仍然一聲未吭,仿佛隻有痛苦才能讓他的意識清明起來。
陸言卿不敢耽誤太多時間,他大致治療了一番,便和大夫幫沈懷安穿上已經被血和灰塵沾濕的外袍。
他將沈懷安背起來,側頭低聲道,“難受嗎?”
沈懷安必定是痛的。他咬著牙,擠出字來,“沒事。”
陸言卿怕那毒素致命,他匆匆和掌櫃們告彆,便向著群山的方向輕功奔去。
沈懷安從躺到被人背著,姿勢一便,血液循環加劇,他又有點昏昏沉沉了。
“師兄。”
陸言卿背著他離開雲城時,沈懷安輕輕地喚道。
“怎麼了?”陸言卿問。
沈懷安的頭抵著他的肩膀,他緩慢地眨著眼睛。
“我是一個幼稚的傻子……”沈懷安喃喃道。
他沒有說其他的話,陸言卿卻知道沈懷安在說什麼。
武道、劍道,沈懷安自幼追求的那崇高的精神,他想要改變的世界,還有他那過於理想的理想,全都被天狗閣以最陰險而下三濫的方式摔在了地上,在他的麵前砸得粉碎。
陸言卿的心便抽痛起來,他咬緊牙關,一邊向著玄古山脈而去,一邊低聲道,“你不是傻子,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是他們的錯,是他們陰險狡詐。”
沈懷安虛弱地注視著眼前的森林,他喃喃道,“我爹說得對,是我太異想天開,這世道就是如此,是我將這一切想的太簡單。我追尋的一切都、都沒有意義——咳咳咳……”
“有意義的。”陸言卿背著沈懷安,他注視著眼前的霧氣,咬牙道,“你若想守武道,師兄便陪你一起守!”
……
燭光搖曳。
沈懷安敷了藥沉沉睡去,在虞楚幫他運轉了數次周天逼出七經八脈裡的毒素之後,他在午夜時才終於不再發燒。
小穀貓一樣地窩在床榻的一邊,守著沈懷安哭著睡了過去,臉蛋上還有乾枯的淚痕。
陸言卿無聲地站在院子裡,他看著虞楚關上門走了出來,才邁步跟去。
“師尊。”他低聲喚道。
虞楚一言不發,她拿起披風圍上,似乎便要出門。陸言卿向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
“師尊,你要做什麼?”
虞楚停下腳步,她深深地呼吸著,然後冷聲道,“報仇。”
“師尊!”
陸言卿便雙膝跪下,他低頭作揖。
“對方是徒弟出手,哪有師父出麵的份兒?”陸言卿沉聲道,“讓弟子去吧!”
虞楚低下頭,她看著陸言卿。
“你?”她說,“你能做到嗎?”
陸言卿立刻說,“他們絕不是我的對手。”
“我是說,你忍心嗎?”虞楚幽幽地說,“你心性正直和善,我若是讓你加倍奉還,懷安斷了一根骨頭,他們便要斷兩根。他一條手臂差點被廢,我便要廢他們雙手。如此狠毒,你能做到?”
陸言卿跪在地上,他垂眸幾秒,隨即堅定地說,“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