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楚楚便認為孫婉虛偽，隻會討好人，討厭她裝腔作勢，覺得她忽然出現，便奪走了自己本來和睦幸福家，擠走了自己位置。
而摩擦幾次後，孫婉覺得虞楚楚高傲驕縱，瞧不起她家境背景，所以才處處故意針對她，也對虞楚楚反感越來越多。
可其實，誰都不是壞人。
孫婉心性敏感自卑，以為虞楚楚瞧不起她才對她惡言相向，其實虞楚楚根本也分不清其他人家境高低，她隻是一直被寵在手心裡，害怕嫂子奪走自己家人父母。
虞楚楚覺得孫婉是狐狸精，所以才會那麼討好人，卻不知道孫婉從小讀三從四德、規規矩矩，就是為了當好一個媳婦而長大，她嫁入虞府，努力討好公婆丈夫，也不過是希望能被婆家接受，好好活下去而已。
她們何錯之有呢？
那些年沒有說開摩擦和積怨已深，最後爆發出來，傷害到了所有人。
四十年過去，虞楚楚離家出走自爆而死，孫婉活著卻半輩子心結，誰都沒過好這一生。
“我曾經真討厭你，哪怕我在其他人那裡明白了什麼叫真刁難，可我還是討厭你。”孫婉低低說，“一直到我兒媳掌權，成為新虞夫人，我才開始慢慢理解你當年心情。”
她看向虞楚，輕聲道，“我們本來不該這樣。”
虞楚注視著虞父虞母和兄長墓碑。
“都過去了。”虞楚低聲道。
她其實並不想和孫婉回憶過去，或者互相道歉，握手言和。
家長裡短就是些爛賬，誰都做錯過，誰都被傷害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孰是孰非還重要嗎？
對她而言，虞楚楚傷痛，孫婉傷痛，她都能理解。
隻不過，孫婉也這麼大年紀了，若是這次說開能讓她多活十年，那也算是個好事。
而且，誰能說清楚虞家悲劇到底是因為姑嫂父女之間缺乏互相理解而導致，還是因為虞楚楚注定要去修仙，要在修仙界去死，所以才導致她家裡一定會出事呢。
虞楚看向孫婉，低聲道，“萬般皆是命，嫂子，該放下了。”
二人目光交接，彼此對視。
這一眼，是十二年前孫婉站在月洞門旁，乾巴巴囑咐虞楚萬事小心。
也是四十多年前，虞楚楚在兄長新婚後隔日清晨飯桌旁，打量向嫂子第一眼。
持續了這麼多年，半輩子恩怨，就此煙消雲散。
孫婉垂下頭，她蒼老麵龐露出些笑容，輕輕點了點頭。
“嫂子。”虞楚又喚道。她注視著父母兄弟墓碑，輕輕地說，“幫我在爹娘身邊立個碑，權當我死了罷。”
“或許你會覺得我冷血，可我不會再回來，我不願再體會這種傷痛。”她看向孫婉，輕聲道，“我血親都走了，我虞家，已經不存在了。”
孫婉嘴唇微顫，她低垂著頭，脊背也越來越彎曲。她嘴唇顫抖著，過了半響，她低聲道，“……好。”
虞楚注視著墓碑。
她輕輕說，“忌日便寫，仁興六十四年，五月十五日吧。”
十二年前，虞楚楚在這一日自爆身亡。
為她在父母身邊立一塊碑，她能找到回家方向嗎？
彆像她虞楚一樣，連歸路都沒有。
煙已燃儘，虞楚起身，轉頭離開。
“楚楚。”
她聽到孫婉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老人蒼老和隱忍痛楚。
“若是有來生……”孫婉顫聲道，“若是有來生，我願做個更好嫂子，我們好好地成為一家人，好嗎？”
修仙之人，何來輪回一說？
虞楚側過頭，她微微笑了。
“好。”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