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秋雨不愧是魔域第一毒修, 她從藥理到尋找都是一流的。
沈懷安跟著這無定門的弟子找了半年才找到此森林,結果跟著穀秋雨,沒到兩日便尋到了秘境入口。
從外麵看, 秘境入口是旁邊一棵參天大樹的複製投影,在密密麻麻的山林中幾乎無人能夠發現。
二人不知這五千年一現世的秘境是否凶險,可他們第一次攜手麵對, 心中竟然十分平穩淡然。
生死與共,何為懼?
沈懷安和穀秋雨握著彼此的手, 一起進入了秘境之中。
這玄淚秘境不愧是五千年一出的上古秘境,內部十分叵測。
二人剛進去時吃了不少苦頭, 幸好修為高深,全部堪堪化解。
後來他們終於發現了這秘境的規律。
整個秘境猶如一個巨大的天乾地支五行圓陣,十天乾和十二地支依次匹配, 有規律地隔著時辰變化, 而秘境中各個地方也會隨著變化而不斷地產生環境變動。
看起來是一個大秘境, 其實內部是無數個小秘境組成,各有各的環境束縛和危機, 甚至不同的小秘境裡, 時間流速和基本構成都各不相同。
沈懷安也不由得感慨, 那無定門的弟子還真撿回一條命,這裡麵實在太過於凶險了。
為了防止分開被衝到不同的小秘境裡去, 二人用高階長繩困住了彼此的手腕。
各個秘境時間流速不同,兩人接連闖過幾個秘境,已經昏天黑日, 逐漸喪失了對真正時間的概念。
又是一個秘境,沈懷安和穀秋雨從沙漠中逃出來,他們站著戈壁灘的懸崖邊上喘氣, 二人都一頭一臉的沙子。
他們互相注視彼此,又不由得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時,天地又嗡嗡震動起來。
“又要開始改變了。”沈懷安蹙眉道,“希望我們沒有走錯方向。”
話音未落,哢嚓哢嚓——秘境變換的聲音響起。
短短的瞬息之間,太陽升起落下,沈懷安和穀秋雨剛剛握住彼此的手,腳下忽然一空。
他們踩踏的岩石消失不見,二人迅速向著懸崖下方跌落。
沈懷安和穀秋雨嘗試運轉體內能量,他們不由得驚恐地發現,體內的真氣/魔氣消失不見了!
這個秘境裡,不存在靈氣?!
他們就猶如兩個普通人一樣跌落懸崖,卻毫無辦法。
“沈懷安!”穀秋雨叫道。
沈懷安咬緊牙關,他一用力,將穀秋雨扯入自己的懷中。
墜落,墜落,不斷地墜落。
哢嚓————!
在落地的前一秒,秘境更新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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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秘境,恐怕是所有秘境中最溫和平靜的一個了。
藍天白雲,廣袤的森林和清亮入湖的小溪,宛若世外桃源。
這裡沒有靈氣和魔氣,也沒有危險,時間卻要比外麵慢數百倍。
秘境中,沈懷安和穀秋雨都失去了記憶和能力。
二人隨即出現在秘境的不同地點,像是普通人一樣在秘境中努力生存。直到有一天,他們在秘境中心的湖泊邊相見。
從警惕試探到放下戒備共同生活,就這樣,兩個毫無記憶的人慢慢彼此相愛了。
他們在湖邊建立起木屋,按照本能做了小小的院子。
沈懷安捕魚打獵,穀秋雨磨草藥曬果乾。
沒有身份,沒有隔閡,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棲,隱居在這世外桃源裡,猶如最普通的一對年輕夫婦。
穀秋雨趴在沈懷安的肩頭,嬌嗔地撒嬌要花環,沈懷安就爬一天山去給她采最好看的花朵。
沈懷安勞作時受了傷,穀秋雨便心疼地做好了草藥膏,一點點塗抹沈懷安的背脊,二人總是塗著塗著就到了床上去。
生活風調雨順,夫妻恩愛。
他們在秘境中一起渡過了八十五年,直到老去。
唯一的遺憾便是無論如何都沒有子嗣——身處時間秘境的失憶二人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秘境裡,更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這個秘境沒有危險,最大的折磨和考驗就是時間,漫長的時間。
挑戰秘境者隻能熬過漫長的、孤獨的時間,一直到老死才能走出秘境。
卻是無人能夠想到,沈懷安和穀秋雨在這個秘境裡竟然能如此幸福地度過普通人的一生。
他們一輩子隻拌過嘴,沒吵過架,老死的時候,仍然牽著手。
穀秋雨先走了,隨後是沈懷安,他們同一天去世。
待到再睜開眼睛,是在秘境中先死的穀秋雨。
她呆坐在原地,怔怔地流了一會兒的淚,才慢慢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身處何方。
穀秋雨低下頭,她推著昏迷不醒的沈懷安,沈懷安也醒了過來。
二人緩了好一會兒,意識還是有些浮浮沉沉,分不清秘境和現實。
似乎已經與身邊人度過一生,恍然回過神來,才想起他們甚至從未開始過。
經此一秘境,二人之間驟地緊密,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緊緊籠罩著他們,那樣親密,好像再也無人能夠插/在他們之中。
千難萬險,他們終於摘下了秘境最中央的斷情玄淚草。
靈草被摘,整個秘境驟地停止運轉,出口在二人頭頂出現。
沈懷安剛要走,穀秋雨卻拉住了他。
“等等……”穀秋雨低聲道,“玄淚草隻有一個,該如何是好?”
他們要脫離秘境,現實的問題就不得不考慮。
這五千年的玄淚草,若是給穀秋雨,她會給魔尊殷廣離,沈懷安是不可能讓的。
可若是給沈懷安,沈懷安日後給了哪位修仙界大能,也是魔界的威脅,穀秋雨也不會乾。
這便有點左右為難了。
沈懷安想了想,他說,“要不然,我們二人就在秘境裡把它吃了吧。”
“什麼?!”穀秋雨睜大眼睛。她看到沈懷安一臉自信和篤定的樣子,她忍不住伸手打沈懷安的肩膀,“你知道你這樣有多暴殄天物嗎?”
“那又能如何?”沈懷安正直無辜地說,“我們找到的玄淚草,我們自己吃,天經地義。”
二人雖然對彼此背後的陣營十分有敵意,可對他們彼此卻是沒有的。
——這靈草給敵人我是不許的,可若是給你吃,那倒是沒有問題。
穀秋雨一想,這樣最好解決,也好交差,還不浪費,那便這樣做吧。
於是,他們在發現玄淚草的旁邊支起了鍋,穀秋雨小小的調節了一下之後,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
吃完之後,心腹發燙,修為竟然隱隱有破關之感。
他們又乾脆在秘境裡修煉,過了許久,一切都結束了,才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沈懷安握起穀秋雨的手,他溫和道,“走吧。”
二人一同離開。
在秘境中度過的萬般艱難,仿佛已經幾百年過去。
一離開秘境,真正的風吹了過來,他們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
一時間,二人都有些百感交集。
穀秋雨收回她之前放在外麵的法寶,她道,“看起來,外界才過了兩日。”
沈懷安還未說話,便感覺周遭殺機四伏,他幾乎下意識將穀秋雨擋在身後。
抬起頭,便看到以段紅琴為首的九個修仙界前輩立於半空之中,圍住了二人。
來的九人都是高手,看起來虎視眈眈。
沈懷安有點疑惑,他開口道,“段掌門,你們這是?”
“懷安。我們此次前來,是要擊殺妖女穀秋雨,和你沒有關係。”段紅琴淡淡地說,“還不快讓開。”
穀秋雨在沈懷安的身後冷冷地注視著他們,沈懷安卻有些不解。
“我們不是和魔域有過契約,不許傷她的嗎?”
“傻劍仙。”穀秋雨輕輕笑道,“和我師尊簽過契約的修仙者是不許的,可又不是每個修仙者都簽了。這位段掌門不就沒簽?”
段紅琴冷哼一聲。
她看向沈懷安,加重語氣道,“你快點讓開。”
“不論是否親自簽署契約,都是代表仙魔兩界的,怎麼能出爾反爾?”沈懷安急促地說,“若是這樣的話,殷廣離不能代表魔域,他不出現,手下人帶兵攻打,難道也說得通嗎?”
“就是毀約,又能如何?”段紅琴冷冷地說,“這妖女死有餘辜,平日碰不得她,如今在秘境之處卻是最合適的。殺了她,魔域也隻會以為她時運不濟沒活著出來,殷廣離也缺失了一員大將,難道你不想損傷魔域的實力嗎?還是說,你還希望幾十年後魔域屠殺修仙界?”
“我,我不是這樣想的……”沈懷安低聲道。
穀秋雨聽段紅琴要違背約定殺她都沒什麼反應,如今看到段紅琴趾高氣昂教訓小輩一樣訓斥沈懷安,心中頓時不滿起來。
“你少拿大話嚇唬他。他不懂,修仙界那一套我還不懂嗎?黑白顛倒,早就是你們常用的手法了。”穀秋雨冷冷地說,“不仁不義之事你們要做,好話好事也要搶占,不許彆人說一個不字,我呸,真是一群狼心狗肺道貌岸然之輩!”
“你,你這妖女,休要胡言亂語!”段紅琴怒斥道,“就是你蠱惑沈懷安……”
“我蠱惑他又如何?”穀秋雨冷笑道,“若不是因為我,他如何知道你們背後這些肮臟手段,少年誌氣赤子之心,他一心想要維護道義,隻能被你們欺騙和利用!”
“段掌門,你和這妖女費什麼口水!”旁邊的那人沉聲道,“不見棺材不落淚!”
“沈懷安,讓開!”另一個長老冷聲道,“難不成你要叛變師門,和妖女同流合汙?!”
四麵八方的聲音猶如滾落的巨石一樣一個一個壓在沈懷安的肩膀上,逼著他做抉擇。
所有人都不覺得他會選擇另一條路,包括穀秋雨。
“沈懷安,你趕緊走吧。”穀秋雨笑道,“萬般皆是命,我這一輩子,已經足夠了。”
沈懷安一動不動,穀秋雨便飛開了。
修仙界九人此次前來是為了徹底擊殺穀秋雨,她一走,頓時所有人也跟著圍攻而去。
天空中,穀秋雨注視著虎視眈眈的修仙者們,她張開手指,玉笛已經出現在手中。
“穀秋雨,我勸你三思。”段紅琴冷冷地說,“你今日必死無疑,隻不過早晚而已。你若是束手就擒,乖乖等死,回去之後,我們便不會讓沈懷安太難做。”
穀秋雨一怔。
她薄唇微抿,手中的玉笛又消失了。
看到她束手就擒,眾人頓時喜色難掩。儘管穀秋雨作為後輩十分強大,但還沒到他們的水平。隻不過,她那毒術太過可怕,誰都不想冒險。
“算你識相!”其中一個長老道。
段紅琴張開雙手,頓時,黃色的光芒在她的手中凝聚,最後驟地衝向穀秋雨的胸膛。
穀秋雨閉上了眼睛。
等待的疼痛和解脫都沒有到來。
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