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053(1 / 2)

第五十三章

扶薇踉踉蹌蹌地被拽下馬車,站不穩慣性讓她身子往前跌,撞進宿流崢的懷裡。

扶薇臉色微變,迅速用眼角的餘光瞥了耶律湖生一眼,與此同時她立刻推開宿流崢,拉開與宿流崢之間的距離。她蹙眉斥責:“宿清焉,你發什麼瘋?”

“我哥早死了。”宿流崢脫口而出。

扶薇疑惑地打量著宿流崢。他哥?他哪來的哥哥?明明宿清焉是他,宿流崢也是他。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扶薇望著宿流崢的神情,心裡生出莫名的直覺,好像他說的是真話。

但是明顯眼下情景不合適深究這些事情。

耶律湖生臉色難看至極。他被撞得身上象牙銀飾叮當作響,腰身也撞在了馬車前板上,疼得他呲了呲牙。

“你是什麼人?”耶律湖生凶狠地瞪著宿流崢,將手搭在腰間佩刀的刀柄上。

扶薇看在眼裡,往前邁出半步,擋在宿流崢的身前。國事為重,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該為了宿流崢一個人,去惹耶律湖生。可是護住他,幾乎成為本能。

扶薇沉聲:“耶律,今日……”

“她的男人。”宿流崢打斷扶薇的話。

耶律一雙眼睛瞪圓,不敢置信地憤怒盯著宿流崢。

扶薇也懵了。她轉過身,氣憤地瞪宿流崢:“你瘋了?”

話一出口,扶薇立刻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蠢貨。宿流崢哪裡是今日才瘋?他就沒正常過!

宿流崢伸手摸了摸扶薇的臉,皺眉道:“瘦了好多啊。”

扶薇拍開宿流崢的手,“啪”的一聲,異常響亮。

宿流崢動了動手指,享受著手背上的酥麻。他上下打量著扶薇,視線落在她的腰身。

“真的瘦了好多啊。本來就瘦,現在成紙片了。”

耶律湖生的拔刀聲打斷了這不合時宜的對話。

耶律湖生臉色鐵青,憤怒道:“能迎娶公主,是耶律日思夜寐終於得償所願之事。可公主不該這樣仗著耶律對公主的情分,做事不考慮,當眾這般打我的臉!公主是想悔婚,還是要帶個麵首嫁給我耶律?”

扶薇習慣了高高在上,即使最艱難的時候,也挺胸抬頭,從不懂何為卑微。今朝卻不得不放低了姿態,緩聲低語:“耶律,這隻是個可笑的意外。他腦子不正常,你不要和他計較。”

宿流崢歪著頭看向扶薇,發現她在用一種他沒聽過的語氣說話。她在乾嘛?求耶律湖生嗎?

扶薇一開口,耶律湖生的憤怒稍微散去些。他重新朝扶薇伸出手,笑道:“公主,你是我的人了。”

“不可以。”宿流崢盯著耶律湖生遞過來的手。

扶薇剛要將手伸給耶律湖生,就聽宿流崢這般說。扶薇頓覺頭疼。她皺眉看向宿流崢,怒聲:“你不要再胡鬨了!來人!秋火!花影!把他弄下去!”

你再這樣,我可真的保不下你了。

秋火和花影立刻衝過來

,想要拉走宿流崢。

宿流崢低聲咒罵了一句,誰也沒看清他是怎麼動作,秋火和花影手裡的長刀和利劍已經被他手中的刀折了刃。

宿流崢輕飄飄地擲刀,刀尖刺進土中,發出一陣微弱卻奇異的錚鳴。

他掀起眼皮看向扶薇,道:“我不想傷你的人。”

耶律湖生後知後覺地摸上自己的腰間,才發現自己腰間的刀鞘裡麵空了,佩刀竟是不知何時被宿流崢拿走。

遠處的軍隊趕過來。

耶律湖生所帶的軍隊也靠近,一時間劍拔弩張。

扶薇抬眼望去,在為首的兩個人身上多看了兩眼,隱隱將人認出來。

其中一個人是衛橫,而另外一個人是……李拓?

扶薇心中一瞬間湧起巨大的疑惑。

李拓作為曾經的右丞,這些年辭官消失,他在做什麼,扶薇很清楚,不過是奉了段琮之的命,去找二十多年前,掉進壺江的先太子。

前些日子,李拓找到了先太子。

那麼李拓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扶薇心中一閃,忽然有了個念頭——李拓說在壺州找到了先太子,就真的是在壺州找到的嗎?

扶薇慢慢轉過頭,將目光落在宿流崢的身上。

衛橫和李拓率兵到了近處,衛橫抬手,令身後士兵按兵不動。他與李拓下了馬,朝這邊走過來。

“衛橫!”耶律湖生大聲道,“你們北段是什麼意思?難道議和書要做毀?重新開戰嗎?”

耶律湖生被鬨了個沒臉。他本該衝扶薇質問,可畢竟是癡戀了多年之人,他舍不得,想給她留些臉麵。正好衛橫這個疆場上的宿敵趕來,才得以讓他一腔怒火發泄出來。

衛橫笑了笑,道:“耶律晚輩,如你如願,議和書銷毀。今日的和親亦作罷。”

扶薇皺眉質問:“你奉了誰的命?”

“新帝。”衛橫轉過身來,與李拓一起,朝宿流崢行禮。

一片嘩然,縱是往日裡紀律嚴明,此刻眾人亦是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我的天……”靈沼更是張大了嘴巴,驚愕出聲。

被夜影衛偷偷摁住的段斐盯著宿流崢,眸色幾經轉變。

衛行舟回過神,走到父親身邊,詫異低聲詢問:“父親,怎麼回事?”

衛橫不答,而是望向扶薇,躬身拜過,再道:“還請長公主登車,立刻折返回京。”

扶薇凝眉,慢慢消化著心裡的愕然。隻是一息之間翻天覆地,實在難以頃刻間接受現實。她眉頭緊鎖思量著,並沒有去看身邊的宿流崢。

國事私事混在一起,她腦子裡一片亂麻。她有些茫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做。真的就這般依言折返,任由兩國交戰嗎?可若她不依言,今日已經將耶律得罪……

扶薇正胡思亂想著,身子忽然一輕,人已經被宿流崢抱了起來。

他單臂勒在扶薇臀下,將人豎抱在懷,另一隻手將半開的車門徹底拽開,

帶扶薇登車。

扶薇慌亂地去攀他的肩,轉頭看向他。她雲鬢上的步搖晃動,流蘇撞在宿流崢的臉上。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失聲。更是急火攻心,一陣眩暈,頭一沉趴在宿流崢的肩上,虛弱地昏了過去。

昏過去的前一刻,扶薇心裡想的卻是——幸好上了車才昏過去,若是在外麵大庭廣眾昏倒,可就太丟臉了。

宿流崢轉過頭看向她,將她歪了的頭擺正。

扶薇聽著轆轆車轅聲,半昏迷中知道自己正在一輛疾馳的馬車裡。她努力想醒過來,卻怎麼也不能睜開眼。

耳畔有人在說話,她努力去聽,也沒聽清是誰在說話,更是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

扶薇好累啊。

她放縱自己睡過去。

扶薇徹底醒過來時,是被爭執聲吵醒的。這一次,她聽清了,是段斐的聲音。

她擰著眉睜開眼,入眼是陌生的軍帳頂部。她伸手支撐著坐起身,循聲望向門口的方向。

“阿斐。”扶薇虛弱地開口喚,聲線沙啞。

聽見她的聲音,外麵攔著段斐的蘸碧和靈沼立刻進來。段斐也跟著衝進來。

他直奔向扶薇身前,紅著眼睛問:“阿姐你好些了沒有?他們不準我進來看望你陪伴你!”

段斐心裡有憤恨。因為他不是皇帝了,所以這些低賤的丫鬟、侍衛都可以阻攔他了!

蘸碧小跑著端來一杯溫水遞給扶薇。靈沼拿了軟枕放在扶薇身後讓她靠著。

扶薇口乾舌燥,雙手捧著杯子喝了小半杯水,才覺得好些。她將杯子遞還給蘸碧,慢慢抬眼看向段斐,她的眼中蓄滿困擾。

她還沒來得及將段斐送走,龍椅上已經換了人,國有了新帝。她可以說服衛行舟隱瞞段斐還活著的事情,可是李拓、衛橫,甚至是新帝已經見到了他……

那種疲憊的無力感又來了,壓得扶薇緩不過氣,偏過臉去一陣斷斷續續地咳。

“阿姐,”段斐掉下淚來,“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見不到阿姐,沒有阿姐的日子,我是一日都過不下去!”

扶薇又接過蘸碧遞來的水喝了兩口,緩了一會兒,稍微好些了。她才犯難地看向段斐,她現在自身難保,還要顧著段斐。扶薇低聲哄著他:“彆哭了。以後的路還不明朗,你好好待在秋火身邊,不要亂走。若是遇到什麼危險就不好了。”

“阿姐,我就不能待在你身邊嗎?”

蘸碧實在看不過去了。一向守禮法重規矩的她,突然哽咽地說:“主子身體都這樣了,才剛醒。您能不能少讓主子操心些?就算有什麼事情能不能等主子好些了再說?”

扶薇詫異地看了蘸碧一眼,蘸碧自知說錯話,梗著脖子跪下,可她不後悔說這些話。這些話梗在她心裡太久了。若不是段斐的拖累,扶薇的日子絕對不是今日這般艱難!

扶薇想說什麼,又沒說蘸碧。

外麵有腳步聲傳來,緊接著是衛行舟壓低聲音向人詢問扶薇

有沒有醒過來。

扶薇擺了擺手讓靈沼去將衛行舟請進來。

衛行舟跟著靈沼進來,瞥一眼帳內情景,見段斐哭著、蘸碧跪著。

扶薇看向段斐,低聲哄著:“先回去吧。我和衛行舟要談些事情。”

段斐眸色轉變,壓下眼睛裡的仇恨,瞬間擺出一張笑臉來對扶薇道:“今日是我莽撞了,阿姐好好休息。我都聽阿姐的。”

扶薇讓蘸碧給衛行舟搬椅子,亦是順勢讓她起身。

衛行舟剛坐下,扶薇問:“現在……什麼情況了?”

“議和書撕毀,家父率兵擺陣,迎敵作戰。”衛行舟頓了頓,“稍微休息兩日,陛下回京舉辦登基大典。應該也會將殿下一塊帶回宮。”

和扶薇猜得差不多,符合她昏迷前的情況。看來在她昏睡的這段時間,也沒什麼轉機。

扶薇輕歎了一聲,有些感慨地自語:“我是真的不希望打仗。”

她小時候經曆過戰亂流亡,白骨皚皚、哭啼不斷,那樣的日子實在是人間慘態。

衛行舟點點頭,安慰:“殿下,和親本來也是隻能解一時之急。我們與晉國早晚要開戰。您不要……不要把責任都擔在自己肩上。”

衛行舟心中酸澀,勉強擠出絲笑來,再勸:“本來也不是所有武將都支持和親議和,還是有很多有血性的將帥主戰。如今撕毀議和書,臣心裡也暢快!”

扶薇知他故意安慰,她也勉強擠出絲笑來。她說:“這一路辛苦你了。”

衛行舟彆開眼去,悶聲:“臣擔不起公主這句話。不過有公主這句話,臣真的是……”

餘下的話,衛行舟沒有說。他曾無數次地遺憾。他差一點,就差一點就可以和扶薇成婚。他心裡明白扶薇並不喜歡他,更多的是看重他的世代武將家族。衛行舟並不介意,能夠和扶薇成婚已然是做夢,哪裡能癡想更多?他無數次地想著天長地久,他總會捂熱公主的心。與她白首共度。

不過都錯過了,一切都成了過去的往事。

“還有一件事,我想求你幫忙。”扶薇低聲道。她不由苦笑,近日來她真的求了這個求那個。

“殿下不要這麼說,隻要您一聲命令!”衛行舟立刻壓下百轉千回的心思。

扶薇悠悠輕歎一聲,才道:“想來你也猜到了,段斐死在宮中大火之事,是我安排。我想放他走,送他去個安全的地方,讓他平平安安度過餘生。”

“近日來,我身體實在不大好,精力也不夠。很多事情有心無力。如今……如今新帝和我的淵源你也知曉。我做事更受限。李拓此人謹慎奸詐,為了絕後患,必然要對段斐下手,欲除掉他。所以我想求你把段斐帶走,送他去個偏僻又安全的地方。”

衛行舟聽得心裡五味雜陳。

他“噌”的一聲站起身來,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扶薇不得不抬眼望向他,問:“讓你為難了嗎?”

衛行舟的那顆心啊,熱鍋上煎熬一般。他問:

“殿下,你可知我有多恨段斐?”

扶薇蹙眉,她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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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說如果,我是說如果……”衛行舟猶豫開口,“如果我說是段斐逼我父親給公主下毒,公主信嗎?”

扶薇安靜地聽著衛行舟的話,好半晌之後,她才緩緩搖頭。

她不信。

衛行舟苦笑,他說:“父親說你們姐弟情義深厚,根本不可能相信,不準我說。否則可能要被公主當做挑撥離間而降罪。”

衛行舟耷拉著頭轉身往外走,剛走了兩步,又氣惱地轉過身,大步走到扶薇麵前,急聲:“可是我快要憋死了!殿下您處處為他著想、為他犧牲!他就這樣對您!這冤屈,我衛家可以認了!但是我實在不忍心您被埋在鼓裡!不管您信不信,說了出來我這心裡才能暢快了!”

扶薇愣愣聽著衛行舟的咆哮,看著他灑淚。

她還是搖頭,聲音微弱:“不可能……他為什麼呢……阿斐不可能的……”

衛行舟轉過頭,抬起小臂用力去擦臉上的淚。他壓下哽咽的語調,再道:“公主是聰明人,您能想明白。”

他大步往外走,不忍心再看此刻扶薇的神情。

帳內,蘸碧和靈沼麵麵相覷。看著呆坐在那兒的扶薇,她們兩個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可是她們能怎麼勸?能怎麼做?

過去了許久,呆坐著的扶薇忽然掀開身上的被子,抬腿下床。

蘸碧和靈沼趕忙迎上去,一個幫她穿鞋,一個幫她披外衣。

扶薇急迫地往外走,靈沼剛披在她身上的外衣落了地。靈沼撿起披風,跟著蘸碧一塊兒追出去。

邊地陰寒,扶薇剛出去,迎麵吹來一股寒風。花影驚訝迎上去:“主……”

“帶我去見段斐。”

扶薇穿過一座座駐紮的軍營,快步奔向段斐所在的軍帳。

段斐正趴在軍中狹窄的小床上,悶悶不樂,聽見有人掀帳簾,陰著臉回頭望去,看見是扶薇,他的臉上立刻雨過天晴,歡喜笑起來。

“阿姐!你怎麼過來了!”他開心地起身迎上扶薇。立在扶薇身前,段斐敏銳地覺察出她的臉色很不對勁。

扶薇在看見段斐的那一刻,腦子裡想到了很多小時候的情景。

她抬步往前走,乏力地坐在椅子上。她聲音很輕:“你不想我嫁給衛行舟,可以與我好好說。”

段斐眸色轉變,突然警惕起來,他盯著扶薇的表情,問:“衛行舟和阿姐說了什麼?”

扶薇沒有回答,她兀自說下去:“這些年遇到過幾次謀害,每一次去調查幕後之人時,總會把你摘出去。我從不信你會害我。”

“他果然告訴你了。”段斐輕笑了一聲,“我就該把他們父子都給宰了!”

扶薇看著段斐,就像看一個陌生人。明明是她看著長大的弟弟,扶薇卻在這一刻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段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