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064(1 / 2)

第六十四章

夜深人靜,幾道人影悄悄從右丞府中出來。這幾個人的馬車都停在稍遠有些的地方,他們幾人悄悄環顧,不見有人,才草草互相點頭告彆,踩著夜色匆忙朝著自己的馬車走去。

朝中官員深夜私下相交自然不是什麼正大光明之事。尤其是眼下宮中情況複雜。

誰能想到一個不靠譜的段斐死在宮中大火裡,北段迎來了新帝,新帝乃太上皇骨血,是正統皇子。原本多少臣子心中高興,高興一切回到正軌,終於不需要繼續女子乾政的不體統。可他們沒高興多久,就發現新帝也是個行事怪異的。

哪個皇帝能剛繼位就失蹤了半個月。

真是……太不像話了!

宮中無主,朝中的文武大臣們坐不住了。有的臣子在為北段的未來前景擔憂,唉聲歎氣。可還有更多的臣子選擇采取行動,或為江山社稷,或為自己。

縱聽聞陛下今日已經回宮,那些臣子已經動搖了的心思,全然不可能突然之間改變。

若是以前,朝堂之中的這些暗動逃不過扶薇的眼線。隻是扶薇自一年前去江南時就打算放權,回京之後更是再沒有理政的打算。加上她的身體也日漸不好,扶薇對這些往日能夠掌握的事情,今朝全然不知,也不想知。

此時的扶薇疲憊地偎在榻上,斷斷續續地咳著。

蘸碧煮了兩碗藥捧來給她,扶薇先喝了避子湯,才喝止咳的藥。

濃濃的苦澀味兒在她口中蔓延開,連胸腹之間也是苦得發酸發澀。

扶薇喝過止咳藥許久,喉間還是不舒服,讓蘸碧端來溫水給她,她又灌下去兩杯來潤喉。

蘸碧在一旁看著揪心,請示去請孫太醫過來。扶薇點頭允了。

不想蘸碧去了很久,也沒將人請回來。

靈沼將手背貼在扶薇的額頭上發現扶薇有些發燒,不由擰著小眉頭抱怨:“怎麼去了那麼久?孫太醫忙什麼呢!”

扶薇卻沉思起來。如今宮裡一共也沒幾個主子,若孫太醫正在忙,能是誰身體不舒服?

又過去了許久,蘸碧才帶著孫太醫趕過來。

孫太醫向扶薇行了禮,在靈沼搬來的椅子坐下,為扶薇搭脈診治。

孫太醫眼中浮現疑惑。明明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他還是詢問:“殿下,除了老臣給您開的藥,您最近可還有服彆的藥嗎?”

扶薇沉默了一息,如實道:“避子湯。”

孫太醫眉頭皺得更緊。上次給扶薇把脈的時候就隱隱覺察出來有些不對勁,原來竟是避子湯。

而且看樣子……長公主服用了很多次避子湯。

孫太醫斟酌了言語,道:“避子湯喝多了傷身,何況藥物之間有相克之處。殿下的身體不該過多服用避子湯。”

“原來竟是因為這個……”靈沼在一旁喃喃,“怪不得主子身子越來越不好,明明之前都大好了的……”

扶薇沉吟了片刻,道:“勞

煩孫太醫幫我改一改避子湯的用藥,儘量不會藥物相克。”

“藥方用量可以調,可仍舊不宜過多服用。??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孫太醫勸。

扶薇沒接話。孫太醫想到宮裡長公主和陛下的那些傳言,他也不敢再多說其他。

蘸碧已經準備好了筆墨,孫太醫走到一旁去寫藥方。

扶薇這才詢問:“怎麼這麼晚才過來?孫太醫可是有事要忙,在為誰診病嗎?”

孫太醫也沒瞞扶薇,如實稟告:“陛下頭疾又犯,剛從陛下那邊過來。”

扶薇果然沒有猜錯。她麵上仍舊神色尋常,語氣也溫和地詢問:“陛下的舊疾纏身十幾年,孫太醫可能醫治好?”

孫太醫滿臉堆滿愁緒,他與扶薇相識多年,也算熟人,在扶薇麵前,並不算拘謹。他感慨道:“陛下這病症,實屬罕見。老臣也沒有辦法徹底醫治,不知道殿下何時又會犯分裂之症。”

扶薇愣住。

她明明詢問的是宿流崢的頭疾,孫太醫在說什麼?他是說宿流崢的分裂之症還沒有徹底去除?扶薇懵了好一會兒,才問:“可是他不是已經清醒了嗎?”

“非也。”孫太醫搖頭,“精神疾病向來難醫,古來醫書上所記載,誰也不能確定患病者真的能徹底痊愈,也有那患者明明治愈了幾十年,忽然又發病……”

孫太醫繼續解釋了許多。扶薇蹙眉聽著。慢慢的,孫太醫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遙遠,仿佛隔了一道屏障,讓聲音逐漸變得不真切。

扶薇心裡有一些亂。

讓生病的人痊愈,是最好最合適的祝福。扶薇也應該希望宿流崢真正病愈,從那不可控的分裂之症中解脫出來。可是……

她心裡又有一絲不該有的,陰暗的希望之芽,在黑暗之中悄然冒頭。

盼著一個人不要病愈,怎麼能不算是陰暗?

孫太醫走了之後,扶薇仍舊低垂著眉眼,愁緒爬上瀲眸。

蘸碧從外麵進來,先瞧一眼扶薇的神色,再柔笑著詢問:“主子,廚房那邊詢問今天晚上您可有要點的菜肴?”

“不吃了。”扶薇脫口而出。

扶薇這回答一點也不讓蘸碧意外。可蘸碧還是要勸。她往前走了兩步,到扶薇身邊,先給她倒一杯溫水,再柔聲勸著:“主子,您還是吃些東西吧?這幾天坐車趕路,在車上的時候您總是說沒胃口不想吃東西。這三天一共也沒吃多少東西。這哪行呢?就吃一些吧?”

蘸碧瞧著扶薇的消瘦,想起她曾經康健時的腴潤風姿,心裡有些難受。

她再勸:“若您實在沒有什麼東西特彆想入口的,那我讓廚房那邊看著來,做幾道清淡小菜送上來?興許到時候就有您想吃的東西了呢。”

“行吧。”扶薇隨意點了點頭。

蘸碧鬆了口氣。雖然把東西送上來扶薇也不一定能吃,可總比一口回絕連晚膳都不送來要好多了。

蘸碧轉身退下,一邊往外走,一邊皺眉想著選哪些小菜才能讓扶薇吃上幾口。

她剛出去,靈沼便迎了上來,用眼神詢問她。

蘸碧點了點頭,說:“沒說想吃什麼,但是準送膳食上去。”

“那準備些什麼呢?”靈沼問。

蘸碧搖頭:“我也沒想好呢。先去廚房那邊,問問那邊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我和你一起去。”靈沼跟著蘸碧往外走。兩個人一邊走一邊商量著要哪些菜品比較好。

靈沼重重歎了口氣,說:“自主子中毒之後,也就隻有在江南的時候,宿清焉每日給她下廚做飯的那些時日,她才能一日三餐都進食。”

蘸碧忽想到了什麼,說:“要不然……不讓廚房那邊準備了,咱們兩個做吧?”

靈沼眼睛一亮,也跟著附和:“對呀!當初咱們兩個還跟著宿清焉學過幾道菜,想著日後給主子做呢!”

蘸碧沒回答靈沼的話,臉色卻突然變了。她拉了一下靈沼,自己已經先跪下了。

靈沼回頭看見宿流崢,嚇得縮了下肩,亦趕忙跪地行禮。

宿流崢眸色幾經變幻,盯著跪在腳邊的兩個人,沉聲開口:“什麼東西敢直呼朕兄長名諱!”

靈沼斷然沒想到宿流崢是因為這個動怒,她立刻俯首請罪:“奴婢失言,請陛下責罰!”

宿流崢神色又變。他沉默著矗立,蘸碧和靈沼跪在地上亦是不敢出聲。

良久之後,宿流崢道:“起吧。”

靈沼有些疑惑宿流崢沒有給她降罪。她低著頭爬起來,垂首立在一旁等降罪。

“打算做什麼?”宿流崢問。

靈沼愣愣的,沒聽懂。

蘸碧卻反應過來了,稟話:“小蔥拌豆腐,素炒平菇和小酥肉。”

宿流崢手指輕捏著腰間的玉佩,那是扶薇給他挑選的玉佩。他點點頭,不耐煩地說:“教我做。”

蘸碧和靈沼愕然,麵麵相覷。

宿流崢卻先一步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這兩個丫鬟想學著宿清焉的手法模仿他的菜?

嗬,可笑。

她們兩個怎麼可能比他學得更像呢?

宿流崢垂眼,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原來自己這雙手曾經一日三餐給扶薇做飯。

做飯這樣煩躁的事情,宿流崢素來對其厭煩透頂。

這樣枯燥麻煩的事情,那個自己居然每一日重複三遍伺候著扶薇?

宿流崢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