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032(1 / 2)

第三十二章

靈沼和花影聽見響動,趕忙推門進來,瞧著屋內情景。花影下意識問:“主子,發生什麼事情了?”

靈沼機靈些,小跑著奔到扶薇身邊,拿了巾帕給她擦手上的熱水,先驚呼一聲“好燙”,再甜聲安慰:“主子您消消氣,天大的事兒都沒有您解決不了的呀!”

天大的事兒都沒有她解決不了的?她想讓宿清焉那個蠢貨活過來,可能嗎?

自成為這個長公主,扶薇心裡明白自己的命就是一直懸在那裡,她早就做好了隨時在勾心鬥角的奪權中死去的打算。

她的命,不值得啊,那個蠢貨。

扶薇許久不曾失態震怒,蘸碧一瞬間想起扶薇曾經的大怒,嚇得腿軟。她反應過來,爬起身,急聲道:“奴、奴這就去派人送信再催!”

扶薇緩緩閉上眼睛,克製著情緒。待她再睜開眼,臉上已經沒有了情緒。

三日後,是宿清焉的葬禮。

“主子,您……要披麻嗎?”靈沼試探著問。

主子之前不是說隻是一年的契約之婚嗎?那……似乎不需要給宿清焉披麻戴孝吧?

扶薇瞥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孝衫,抬起手臂。

靈沼趕忙幫扶薇穿上喪服。

宿清焉屍體尋不到,棺材裡是他往日的衣衫。扶薇走在棺材旁邊,看著灑滿地麵的白紙,沉默地跟著送葬隊伍,往山上去。

宿清焉在水竹縣無償給孩童授課,又幫人代書分文不取,平日裡更是與人為善能幫就幫,人緣頗好。他的葬禮,基本上整個水竹縣的人都來了。

眾人沉默地跟在棺材後麵。

梅姑忍不住哭,平日裡與宿清焉有交情的人也不少落了淚。一時間嗚咽的哭聲伴著揚白幡的送葬隊伍。

唯獨扶薇一滴眼淚也沒掉,麵無表情地走在棺材旁。連日降雨,路邊濕滑,她白色的喪服上不知不覺地沾滿了淤泥。

再拐一條路,將要上山。一道黑色的身影一瘸一拐地從遠處逐漸走近。

扶薇心有靈犀般轉過頭望去,慢慢眯起眼睛來。

“清焉……”她忽然提裙朝來人奔過去。

送葬隊伍茫然駐足,疑惑地望過去。

看清對方的臉、對方的眼睛,扶薇的腳步慢慢停下來,眼裡的笑也散儘。重新恢複跳動的心臟,好似在一瞬間歸於死寂。

宿流崢齜牙咧嘴地抬起頭,眯著眼看向扶薇。

他張了張嘴,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千言萬語堵在他胸口,可他偏偏什麼都想不起來,然後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嫂嫂瘦了啊。”

扶薇轉過身,重新走回棺材。

梅姑目瞪口呆地望著宿流崢,整個人完全傻在那裡。

“誰死了啊?”宿流崢忍著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流崢,你哥死了。”

宿流崢的腳步突然停頓,猛地轉頭,目如毒蛇般盯著說話的人。他

眼中的凶狠浸著殺意。

“你哥才死了!”他咬牙切齒,憤怒地咆哮。

看著母親和嫂嫂站在最貼近棺材的地方,宿流崢陰沉著臉,快步朝著棺材走去。

他不管身邊的人阻攔,用力將棺蓋推開。轟的一聲響,管蓋落地,近處的眾人趕忙回避。

宿流崢看著棺材裡的衣服,笑起來:“我哥才沒死!我哥沒死!”

他眼神充滿了陰邪之氣,可臉上卻掛著怪異的笑。

“誰在給我哥辦葬禮?誰在咒他!”

有人看不過去了,說:“你哥摔下懸崖屍骨無存,所以你家裡給他弄個衣冠塚。唉,你節哀吧……”

“不可能!我哥不可能死!”宿流崢一腳踹響棺材,抬著棺材的人慌忙鬆了手,將棺材放在地上。宿流崢又發瘋了一般將棺材裡的衣物扯出來扔一邊去。

“讓你哥入土為安吧……”

宿流崢狠踹棺材的動作停住,他猛地轉過身,循聲撲過去,朝著說話之人一拳砸過去。

“我哥不可能死!我哥不可能死!我哥絕對不可能死!”

人群一陣驚呼,紛紛向後退避。

梅姑還沒有從兒子死而複生的驚喜中回過神,就被宿流崢發狂的這一幕驚到。

似曾相識的一幕,讓梅姑臉色煞白,她整個人都哆嗦起來。

“快、快拉住他……”梅姑隻來得及說這麼一句,人就在恐懼中昏了過去。

宋二趕忙扶住她,朝宋能靠、王千等人喊:“還傻站著乾什麼!把人拉起來送回家去!”

周圍一片亂糟糟。

扶薇蹲下來,將宿清焉落了一地的衣裳撿起來,再一件件疊好,放進棺材裡。

她平靜地站起身,淡聲:“蓋棺,上山。”

扶薇平靜地料理了宿清焉的葬禮,站在一邊看著他的衣物下葬。

一鍬一鍬的黃土蓋上去,逐漸將棺材徹底邁進黃土裡。

這是扶薇給自己的最後期限。

她望著這些黃土逐漸覆去,同時狠心決定將宿清焉徹底忘記。

下山的路上,忽然飄起小雨。

淅淅瀝瀝的雨,朦朦朧朧,沒有秋日的涼爽肆意,反倒多了幾分初夏時的柔情。就像,與宿清焉相識的最初。

回到宿家,扶薇幾乎力竭。

隔壁的房間吵吵鬨鬨,不知道宿流崢又在鬨什麼。可扶薇完全不關心。她多看看與宿清焉的家,然後忘記這裡。

這是住在這裡的最後一天,明天她就搬回繪雲樓,然後休息幾日等到秋火的消息,啟程離開。

扶薇推開窗戶,望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雨簾。她視線掃過小院,忽然看見廂房的門開著。

扶薇心裡“咯噔”一聲,提裙快步奔出去,跑進廂房。

靈沼和蘸碧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茫然跟出去。

“狐狸呢?”扶薇大聲問:“那十一隻狐狸呢!”

靈沼反應過來,趕忙說:

“今日好些人來幫忙,許是誰將門打開讓狐狸跑了。”

“找。”扶薇下令,“給我找回來!”

靈沼和扶薇說話間,花影已經跑進了廂房裡查看。並非所有狐狸都已經逃走,有些仍舊縮在廂房的角落。不過還是少了六隻。

扶薇一聲令下,花影立刻派侍衛在整個水竹縣挨家挨戶找白狐狸。

天色逐漸黑下去,小雨也越來越大了,跑出宿家的白狐狸逐漸被找回,可還有一隻,怎麼也不見蹤影。

扶薇自己去找。

宿清焉下落不明時,她沒有親自去找過。

今日卻為了找一隻白狐狸,不顧越來越大的雨,一定要找到。

扶薇渾渾噩噩沿著鄉間小道去找,滿心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把走丟的白狐狸找回來。

雨越下越大,將她身上的喪服澆透。她走到力竭,腳步踉蹌了一下,直接跌坐在滿是淤泥的泥地上。

她慢慢仰起臉,任由雨水澆在臉上。

下雨真好啊。臉上濕漉漉的,隻是雨水,絕對隻是雨水,絕對不是眼淚。

絕對不是眼淚!

她絕對沒有哭。她才不會為了一個蠢貨掉一滴眼淚!

跟在後麵的靈沼想要上前去扶,蘸碧卻拉住了她。

靈沼不解地望向蘸碧,蘸碧輕輕搖頭,低聲:“主子應該不想彆人過去。”

模糊雨霧裡浮現宿清焉的麵容,扶薇看著這張臉,十分冷靜地知道,這不是他。

宿流崢身上披著件不合身的黑褐色長袍,他忍著腿疼,在扶薇麵前蹲下來,陰惻惻地盯著她。他已經得知哥哥是為了救這個女人跌下了懸崖。

他問:“摔下懸崖的怎麼不是你?”

扶薇望著宿流崢與宿清焉一模一樣的臉,輕輕地笑了一下。

帶著些鹹味的雨水淌進她的唇角,她嘗了滿口的鹹。

宿流崢看著扶薇通紅的眼睛,不知怎麼的,他心裡突然一陣劇烈地疼痛。

像用一把匕首,在他的心上紮來紮起,紮得他整顆心臟血肉模糊。

宿流崢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因為扶薇落淚而心口絞痛。為什麼?憑什麼?這個女人害死了哥哥,他怎麼可能因為她而心痛?

宿流崢目光陰沉地盯著扶薇。他本想殺了她給哥哥報仇,可是看見她跌坐在雨中,他好像忘了自己過來尋她的初衷。

宿流崢受不了心臟的疼痛,咒罵一句,轉身一瘸一拐地走。

他每走一步,腿上的傷都要疼一下。

宿流崢眉頭緊鎖。

他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件事情壓在他心口,逼著他一路狂奔歸家。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情?他怎麼想也想不起來,反倒是越想越頭疼。

頭疾似乎又要犯了,腦袋在被用錘子瘋狂捶打,頭痛欲裂。

路邊的雜草忽然一陣晃動,宿流崢眯著眼睛望去,看見一團白色。

是一隻白色的小狐

狸在雨中瑟瑟發抖。

宿流崢捏著它的後頸,將它從一團雜草中揪出來。他轉身朝扶薇走過去,將白狐狸扔給她。

扶薇怔了怔,看著懷裡的白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