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她在江南幫了不少人,許多寺廟也掀起了為她祈願之風,很多百姓順應潮流,即使不識字,也會照著抄些吉利祝福語,掛在樹上,供在廟宇。
她又隨手看了幾個。
“願昭平郡主身強體健,永遠喜樂”。
“郡主我想吃糖,可以保佑明天哥哥買糖給我嗎”。
“天下太平,萬順安康”。
“給郡主供奉花燈,希望郡主賜福,讓我登科高中”。
也不僅僅是為她祈福,小半暢所欲言,在後麵也抒發己願。
宣榕當時病沒好全,自然沒親眼看到過這些祈祝語。
沒想到,家中竟然藏了這麼多,她不由驚喜道:“爹爹,娘親,居然有這麼多嗎?”
父母被紙張天女飛花的動靜驚動,快步走來。看到宣榕站在小山堆裡,沉默片刻,宣玨道:“……不,這隻是一個寺廟的。”
宣榕:“???哪個寺廟,這麼多?”
父親側了側頭,輕咳了聲:“寒山寺。”
宣榕遲疑道:“怎麼……隻帶了寒山寺的?”
父親含糊道:“這不是怕你看到太多,於養病也無助麼。況且,有的祝詞不是那麼好。”
宣榕還想說什麼,就被娘親一把薅出來。
謝重姒對旁邊葉竹吩咐道:“快把絨花兒L帶回洗漱,差幾個人來收拾這裡。”
宣榕:“???”
她備覺怪異,一臉茫然回了院裡。
而書房裡,謝重姒站在浩瀚的祈福書裡,同樣頭疼:“……都和你說,一把火燒了好了!也不知道你當時想什麼,非得把這麼多紙頁,千裡迢迢從江南帶回來。”
宣玨卻俯拾了幾頁起來,拍拍灰,道:“都是心意,留著無妨。”
長公主明顯懶得管,坐回案前,招了招手,大大咧咧使喚首輔大人:“離玉,來替我磨會墨,今日得了首新詩,一個小姑娘寫的,我覺得寫得甚好,抄給你看。”
“稍等。”宣玨卻道。
他指尖撚開一頁紙,經過數月香火、幾年光陰,這張曾經供奉佛前的舊紙生了裂痕。
上麵字跡筆鋒淩厲,口吻虔誠。
願受業火焚身之刑,祈郡主一世無虞。
近幾年,有激進教徒喜用阿毗地獄,代願起誓。刀山火海、油鍋抽打,不一而足。“業火焚身”用得最多。
但多數是希望仇人過世,自己滔天富貴,鮮少有人這樣為旁人祈福。
誰會願意為一個素昧平
生之人,發如此毒誓呢?
宣玨垂眸看著短短十來個字,終是一歎,將這張紙拋入成千上萬的紙條裡。
*
又過了幾日,臘月二十一。
公主府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掃塵除灰,哪怕是隻路過的鳥雀,侍從們都恨不得把它打下來,好生清洗一番,再放飛回去。
宣榕被嗆得咳了一上午,下午終是忍不住,抱著那隻三花貓就逃出了家。
容鬆容渡休了假,自然緊跟著她作護衛。走出府好一段路,容鬆才長舒一口氣:“終於敢呼吸了!每年臘月二十都打仗似的,太激烈了。郡主,今兒L去哪玩呀?”
宣榕行在人潮擁擠的長街,她今日一身淺杏長裙,發佩明檔。除卻容貌更為精致出塵,和望都尋常貴女並無二致。她想了想道:“護國寺聽佛講?”
容鬆垮了臉:“不了吧……?不想去……”
宣榕便道:“藏書閣去淘淘舊籍?”
容鬆艱難道:“還能換個嗎?”
宣榕想了想:“墨韻閣找大師對弈?”
“……”容鬆沉默半晌,“郡主,我們換點有意思的事情吧。比如,聽說宋灼上午在賭坊和人賭博,輸得褲衩子都不剩,最後對方賭他一條腿也贏了。下午,繼續賭第二條腿,我們要不要去湊個熱鬨?”
一旁容渡沒好氣喝道:“是你想去來一局吧?!宋小公子他不著調也就罷了,你再給我混日子試試?”
宣榕失笑,道:“好啦好啦,去去去,聽阿鬆的,我們去看一看。正好,我也想見見宋灼。”
說著,她就跟在容鬆身後,在人山人海裡,向城西的賭坊走去。
這家賭坊名為朝天閣,占地頗廣。招牌刻字入木三分,據說是由田閣老親筆所撰。
賭坊數層,每一層都臨了街。隱約感受到裡麵沸反盈天、呼聲嘹耳。
容鬆是常客,甫一進入,隨手招了個小廝問道:“宋灼那局在幾樓啊?”
“三樓!”
於是,消息極為靈通的小容大人,就施施然帶著從未踏足賭坊的小郡主上樓。上到一半,他回過神來,大驚失色:“郡主,你說我把你帶到這種地方,殿下不會打死我吧?!”
宣榕微笑,錯過他緩步上樓。
容鬆瞬間蔫了,猶猶豫豫跟著。
三樓氣氛更為熱烈。賭博也好、戰事也罷,能催發人的熱血激情,若是給輸紅了眼的賭徒一把刀,說不定真能把對家殺死。
宣榕掃了眼圍桌而呼的人,剛想問容鬆你可認識宋灼。
卻在嘈雜紛亂裡,隱約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背對著她,靠椅而坐,坐姿慵懶隨意,正在給立於護腕的玄鷹喂食,他笑得漫不經心:“喏,我就說不要衝動吧,宋公子,你又輸了,待會是打算爬著下樓嗎?”
容鬆悚然一驚:“不是??他?和宋灼打賭的是他??我操,搞什麼鬼?”
宣榕微微一頓,懷裡三花貓叫了一嗓子。
那人似有所感,側眸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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