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察覺出她的異樣,喊了她一聲:“小也?”
晴也緊緊攥著裙子抬起頭咄咄逼人地盯著孫海:“我爸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可能不給自己留後路,孫叔你告訴我,我爸到底能不能出來?他肯定交代過你什麼對不對?”
孫海低著頭歎息道:“我們現在能不討論這個問題嗎?小也,事情很複雜,不是你能想象的,我也想儘力去周旋,但的確存在很多阻力,有些事情不會那麼快有結果,你懂嗎?”
“我不懂!”晴也幾乎低吼出聲,她紅著眼死死盯著孫海,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你們平時晴總晴總地喊他,但他隻是個副總,副總啊!他上麵有董事會,有法人,出了事那些人不擔,憑什麼把他抓進去?”
孫海趕忙對她壓了壓手:“你說話輕點,這種小地方事情傳得快,你不要著急,聽你爸媽的安排,暫時在這裡安頓下來,他的案子還在調查,不是完全沒有轉機,你爸不是大魚,但很關鍵,有人想從你爸口中套出東西,所以也很有可能對你動手,你必須離開,晴也,你要沉得住氣。”
有幾秒鐘,風吹過晴也乾澀的眼睛,她抬手揉了揉,恍惚間,低聲說:“爸媽的安排,我還有媽嗎?”
說完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孫海低眉看著她突然沉靜的樣子,心裡一陣難受。
他也算看著晴也長大,她不過隻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三個月前剛遭遇親生母親病逝,現在父親又突然被抓,孫海無法想象她的世界正在遭遇怎樣的崩塌,接下來即將要麵對的生活到底有多艱難,隻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送離那片風暴中心,親手將她交給她小姨,才能回去孤注一擲賭一把。
接下來的路程,車裡很沉默,晴也靠在椅背上閉著眼,她已經不想再去看窗外的街道,整個人縈繞著一種沉悶的氣息,孫海心裡也不好受。
縣城就這麼大,問到路開了幾分鐘車就找到了那家炫島理發店,孫海將車子停下後沒有立即下車,晴也緩緩睜開眼望向那家鄉非氣息濃厚的小理發店,門口紅白藍的三色燈柱不停旋轉,門麵不大,門口站著兩個聊天的一男一女,一個頂著不入時的煙花燙,另一個穿著自認為很時髦的闊腿褲,褲腰帶上還拖著根像狗鏈子一樣的裝飾,再來一個人就可以直接出道了,名為洗剪吹。
晴也坐在副駕駛默默地看著那家理發店,出奇得沉默,孫海思慮了好久,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小也,退一萬步講,你現在的處境還不算太糟糕,起碼比起繼續待在北京,這裡不受乾擾,沒有同學會因為你爸的事用異樣的眼光看你,你也能專心準備高考,未來的路到底怎麼樣,得靠你自己走,對吧?”
晴也沒吱聲拉開車門,孫海將她的行李箱拿下車,理發店裡的人聽見動靜,有老頭老太伸頭張望,就在這時,衝出來一個女人。
emmm…怎麼說呢,她給晴也的第一印象,和這個小縣城一樣,都比較魔幻,明明四十幾的年紀,畫著藍色亮片眼影,染了一頭紅發,還踩著防水台五厘米的高跟鞋朝她奔來,走到她麵前的時候,停了一下,上下打量一番確認道:“你就是晴也吧?”
晴也沒說話,旁邊的孫海忙應道:“你是晴也小姨李嵐芳?”
晴也還沒看清李嵐芳的長相,她突然熱情地抱住了晴也,劣質香水撲麵而來,她激動地說:“都長這麼大了,你周歲的時候我還去北京看你的,你不記得我了吧?”
“……”我謝謝你,誰周歲就能記人的?
李嵐芳臉上不知道塗了多少層粉,鬆開晴也的時候,透過理發店的玻璃,晴也看見右邊臉頰白了點,她趕忙拿手擦了擦,李嵐芳熱情地拉著晴也進去,一進理發店,晴也懵了,居然還有人在理發店裡擺了個麻將桌,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她小姨。
那些牌友紛紛站了起來強勢圍觀,李嵐芳興高采烈地介紹道:“這是我外甥女,從大北京來的,看,多漂亮。”
牌友們紛紛附和:“李二姐,你還有首都的親戚啊?沒聽你說過嗎?”
李嵐芳挺起胸膛:“家裡做大生意的,厲害著咧。”
晴也皺起眉抽開胳膊,她爸的事李嵐芳應該知道,還在這瞎顯擺,讓晴也有些反感。
孫海將晴也的行李箱拎了進來,把李嵐芳拉到一邊,簡單和她溝通了幾句,晴也就站在店中央,剛才門口的兩個洗剪吹此時都進來了,眼神全部落在她身上,跟沒看過女人一樣兩眼發直。
小天使拐過街角的時候,胖虎憨憨地指著:“咦?不,不是剛才那輛奔,奔馳嗎?怎麼停在你家,家門口啊?”
邢武也有些詫異,將小天使停下對胖虎說:“我進去看看。”
……
晴也眼神微瞥,看見孫海拿了一遝錢往將李嵐芳手裡塞,李嵐芳假模假樣地推了推,就收下了,臉上堆著笑,晴也不知道孫海跟李嵐芳說了什麼,就聽見李嵐芳一個勁地說:“放心放心。”
身後那幾個打麻將的指著晴也議論紛紛,空氣中全是染發劑刺鼻的味道,腳下還踩著彆人剛剪的頭發堆,晴也擰著眉,突然一股無名火躥了上來,她長這麼大就沒聽過她媽還有個妹妹?神特麼的親戚,用錢買來的親戚?
就在這時理發店的門突然被推開,晴也轉頭,正好對上一雙鋒利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