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外,水叔正站在大樹下殷殷望著車站大門,身後是他那輛分外寶貝的騾車,騾子此時不用拉車,悠哉悠哉地嚼著甘草。
下一刻,韓愈拎著行李包的身影出現,緊隨其後的還有臉色懨懨的樂瑤,水叔看到,眼睛頓時一亮,揮起手臂遠遠地就開始打招呼。
“山娃,接到人了啊,小樂閨女,坐了一路車累壞了吧,趕快上車咱們回隊歇著去。”
“人是累著了,馬上就走。”韓愈邊說邊走近,順手將東西放上車,然後轉身還想扶著樂瑤胳膊送她坐上去。
樂瑤和水叔打了聲招呼,就著韓愈的力道一步踩上車,找了處比較牢靠的地方歪著不動了。
水叔趕忙擺正騾子和車架,都準備甩鞭子啟程了,韓愈卻沒上來,擺手讓等一等,他再去辦點事。
樂瑤和水叔都不知道他要去乾嘛,在原地等了會兒,就見他很快又回來了,兩手滿滿,都拿著東西,一手是燒餅,一手是大白兔奶糖。
奶糖理所當然是給樂瑤的,讓她吃了緩緩。
燒餅被韓愈給了水叔,水叔推讓了兩下就和他一分為二,拿到自己那一半也沒立馬就吃,塞進懷裡先駕駛騾車出城。
韓愈嚼著燒餅跳上車,就坐在樂瑤身旁,手臂擋在車轅邊,護在她一側。
樂瑤吃完兩顆奶糖,頭暈的症狀終於減輕了點,再加上車子走著的時候空氣流動起來,補氧充分,那股惡心難受的感覺自然就慢慢沒有了。
等她緩解的差不多,騾車也噠噠噠的走出了城。
夏季的風撲麵而來,帶著莊稼收獲時獨有的青草汁氣息,還有糧食成熟後的甜香味,令人心曠神怡,不禁鬆緩了神經。
時間仿佛回到了樂瑤剛下鄉來到這裡的那一天,當初也是這般的時節,她和一群新來的知青被韓愈和水叔的騾車接回青山大隊,心情忐忑地即將麵對未知的插隊生活。
而現在和當時不一樣的是,樂瑤不再是來插隊的小知青,而是回來探望對象的大學生,擁有躊躇滿誌的未來。
同樣的路程和情形,本質上卻不同了。
隨著樂瑤沉浸在思緒和感慨裡,騾車一路走過曾經走過許多回的鄉道,很快進入青山大隊所在的地塊。
青山大隊的夏收工作正在收尾,田間地頭還有不少人在上工勞作,聽到漸漸靠近的騾車聲響,不禁都抬起頭來看,一眼就望見水叔架著騾車回來了,車上坐著他們的韓大隊長,關鍵是同他一塊坐著的真是昔日的小樂知青,如今的京大高材生樂瑤。
鄉親們一愣,沒想到大隊長真能接到人,而樂大學生還真的回來看看了。
意識到這一點,大家頓時沒心思乾活了,猛地都站起身興高采烈起來,遙遙和樂瑤他們揮手打招呼。
“哎喲,小樂知青朕回來看咱們來了,是個記恩的。”
“說啥看咱們,分明是看大隊長嘛,咱們都懂,就是不知道倆人啥時候辦事兒。”
“本來以為倆人都要散了,沒想到是來真的,我看辦事兒不遠了,說不定咱還能喝上杯喜酒呢。”
“能喝喜酒當然好,就是這稱呼咋辦,不能再叫人家小樂知青了吧,以後叫啥?小樂同誌?小樂大學生?哈哈。”
“就叫小樂唄,叫著親切,走走走,咱們過去跟小樂說說話打個招呼。”
人群七嘴八舌地說著話,一下子圍了上來,騾車走不動,水叔隻好停下來,笑嗬嗬地等著大家和樂瑤說完話。
樂瑤此時已經歇過來恢複了精神,見大家圍上來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忍不住笑起來,先是從隨身挎包裡掏出一袋糖果來,和韓愈給她買的那袋大白兔不一樣,她散給大家的是水果硬糖,外麵包裝著亮閃閃的彩紙,不光小孩們見了喜歡,大人們也都拒絕不了這樣的小東西。
散過一波糖,韓愈下車維持秩序,讓大夥不要擠,樂瑤被他護在身後,慢慢回答大家的問題。
能回答的,她儘量都回了,不能回的,她徑直忽略過去,直到說得口乾舌燥,感覺差不多了,韓愈立即催著大家趕緊回去乾活,他要送樂瑤去辦公大院安置。
吃著糖甜嘴的鄉親們眼睛在他們兩人之間轉了轉,笑嘻嘻打趣道:“話說大隊長,咱喜糖都提前吃到了,你們什麼時候辦事啊,正好你也快和小樂一塊走了,不如走前在咱們大隊擺幾桌,讓咱們都喝杯喜酒呀。”
其他人一聽覺得這個可以有,立馬起哄讓韓愈和樂瑤趕快答應下來。
韓愈笑著擺手,目光看向樂瑤,明顯是聽她的意思。
樂瑤低頭裝羞澀,沒說好不好。
“哎喲,還害羞呢,我看就這麼定下了吧。”水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擠到騾車邊,適時出聲拍板道。
作為韓愈的半個長輩,她說的話在這件事上有一定權重,而且這種事本來就該長輩們來張羅,因此她這話剛落地,眾人馬上積極響應,幾句話間真把這件大喜事暫時定下了,之後就是商量細節的問題。
韓愈見樂瑤雖然沒有明說答應,但也不像是排斥拒絕的意思,於是順水推舟地應下此事,拜托水叔水嬸幫他張羅。
到時候席麵可以辦的豐盛點,一切花費都由他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