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欲望。不論是什麼。想要拚命活下去也好，或者乾脆丟失理智的瘋狂也罷。隻有把自己塑造成不正常的形狀，才能去麵對同樣不正常的敵人——雖然在你過往的經曆中，顯然並不存在那種對手。”
沾染血色的雷電劈中緊緊纏繞住的殼子。
這片夢魘空間產生劇烈的漣漪，波動傳遞到眼前。
他之前留手了。黎昭意識到。
“你算是其中一個了。”黎昭真誠地說。
“哦？”散兵說，“那我還真是榮幸啊。”
“準備好了嗎？”
“什麼？”
“說了是教你啊，不會以為自己就可以光站在那裡看著吧？”他戲謔地一笑，抬手到半空，完美的人偶關節突然扭曲成一個怪異的角度。
下一刻，黎昭手上的神紋驟然亮起，一串小蛇一樣的電流從神紋彎曲的痕跡遊走到身體各處。難以抑製的戰栗。
仿佛被人強行按下了某種開關。黎昭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一下，握住匕首的手猝然鬆開，當啷掉到地上。
“不許用它。”散兵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如此命令。
“你，”有些呼吸不過來，黎昭感受到繁複神紋的那股電流穿過身子的陣痛，喘著氣，斷續地指責道，“果然、果然這是你……種下的印記。”
“看不出來，原來很敏感嘛？關於痛覺。”
散兵絲毫沒有心理負擔地笑，一條雷電囂張地逼近黎昭，迫使她仰起下巴，看他。
“憤怒嗎？還是不甘心多一點？到底什麼樣的情感，才能有那種能打過我的動力呢？”
“偷襲很卑鄙啊。”黎昭麵無表情地直視他的眼睛。
“是麼。好用就行。”散兵原話奉回。
高空滯澀的人影驟然閃爍，下一瞬挪到她背後，直接上去擒住了黎昭脆弱纖細的脖頸。
冰涼的手指覆蓋上來，隻要他輕輕一擰——
這樣輕易就屈服的話，未免太讓他得意了吧。
“雖然我是很脆啦……可我當年好歹也是八百米跑進兩分四十秒的人誒。”
黎昭反手趨近，少女纖細的身軀一瞬間爆發出極大的力量。她比散兵想得還要更加靈活，蛇似的滑溜開他的掌控，反而一把就抓住尚且停滯在半空的手。
和之前她的夢裡傾奇者，一模一樣的質感。
他還沒有預料到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
黎昭算是之前摸透了他在意的位置，直接上手摩挲到他的手指關節，相當挑釁地捏了捏：“那你呢？這裡會很敏感嗎？”
散兵明顯地頓住了。
然後一道暗沉的陰影攏住她的身形。
他的麵孔在逆光的陰影裡，嘴唇緊緊抿成一道直線。一言不發，仿佛捕獵的大型動物，緊盯著外來的闖入者那種眼神。
這時高天上的三隻眼睛重新蓄勢，在接近到兩人的那一刻卻可疑地停住了，像是聞嗅到極其可怖的危險氣息。
還沒來得及退開的刹那，便被激烈碰撞摩擦的空氣撕碎。
雷電，和匕首的冷鋒爭鋒相對。
激烈地碰撞僅發生在幾秒間，便迅速調整了戰略。
往返深淵多次的，屬於愚人眾第六席執行官極具侵略和壓力感的目光停留在黎昭捏住他的指尖，緩緩往上，往返打量。像進食前的開胃甜點。寒毛不禁生理性地根根竦立。
黎昭被那極具氣勢的眼神釘在原地。
她用渾然不覺的語氣：“不許我用武器，那為什麼你還能用雷電啊？”
“彼此彼此。”
“你之前說，這個夢要用溫和一點的方式收割吧？”她突然轉移了話題。
這話剛剛落下，屬於黎昭的鋒利劍氣突然之間分裂成許多段。天空上的三隻眼睛下意識護住自己，然而攻擊並不是向它而去。等它意識到是什麼時，已經晚了。
夢境裡，被無數荊棘包裹住，那位母親的書寫信在無差彆的攻擊下漫天飛舞，破碎的文字紛紛揚揚。
高天的三隻眼睛驟然爆發出憤怒的尖叫。
“我的——信！”
空間開始一點點瓦解，崩潰。
在這一方破碎的空間裡，悠悠響起少女清脆的聲音。
“大概夢境的主人永遠也不會明白，這三隻眼睛是他對母親執念所化成的產物。所以脫離夢境後會下意識地要阻攔我。”黎昭譏諷地笑著，“而我就是夢境的獵手，穿梭在他們絕望的妄想中。我必然要打碎它。”
散兵抬眼，去看麵前這個人。
隔著夜色，她笑得很瘋，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咫尺更近，呼吸都糾纏不清。
散兵看到她血液間神經交錯，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偏偏這人的語氣冷靜如寒冰：“你知道，他跟我們不一樣。他是被母親愛著的。”
她說“愛”這個字的時候，眼神也是冷漠的。
“看起來你對愛深有體會啊？”堇色的雙眸緊追著她臉上的神情不放，“那種虛假的感情能讓你擁有匹敵我的力量嗎？還是你在現實裡，想要守護的那個人嗎？”
即將崩裂的夢境，雷電的攻勢卻更加迅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