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的回答。黎昭於是又去撿了兩張葉子,分給他一張,示意他照著自己一起做。
“其實不用去接住我。”
兩人認真地疊葉子時,傾奇者說。
他果然還是很在意,甚至沒有抬頭去看她。
黎昭看到的是他圓滾滾的腦袋。
“為什麼呢?”
“就像你說的。我並非人類,不會呼吸,有些舉動是沒有意義的。”
“你是這麼想的嗎?”
“……嗯。比如說進食,睡覺,受傷也感受不到劇烈的疼痛。”
“就連心臟……”他遲疑了一下,才說,“也是模擬出來的。沒有血肉的關節。”
黎昭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手上動作迅速,疊好了一隻紙飛機。
“你說的是沒錯啦。但我也要糾正你一點。請認真聽老師授課了!”
“嗯?好、好的。”
“之前要接住你,是出於保護的意願,因為我對你抱有很真誠的好心啊。首先我想先詢問,你討厭老師嗎?”
“當然沒有!”
“那你覺得這個舉動會帶給你困擾嗎?”
“也不是。隻是覺得會讓你受傷,沒有那個必要,也沒有意義……”
“你否定的不止是這個動作。”
“什麼?”
“還否定了我的心意,我會超級難過的哦?傷害了一位女孩子脆弱的心呢。”
“啊……對不起!”
“不是要讓你道歉的意思啦。”
黎昭站起來,試了試這種葉子疊成的紙飛機,不知道會不會飛到一半散架。她說:“既然你不知道如何處理彆人的好意,如果你在意對方的話,第一要做的並不是拒絕它,不要去否定它的意義。當然,你大可以跟對方溝通,比如說下次用其他方式,不過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哦……好的。”
黎昭滿意地看這個聽話的學生。
聽話的學生很快就學以致用。
傾奇者:“所以,下次,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這種事情,比如接住我之類的,可以不用去做。好不好?”
“不好。”
斬釘截鐵的回答。
“誒?”人偶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空白。
他疑惑,不解,迷茫,然後又再問一遍:“沒有商量的餘地嗎?”
“當然。”
“可是你明明之前說可以溝通……”
“溝通當然是可以溝通的啊。但至於溝通過後的結果——我可沒有保證。”黎昭狡黠地笑笑,“沒辦法,這就是人類。”
“歡迎來到肮臟的人類世界。”
*
之前在操場看台的時候跟突然出現的陌生人一起丟千紙鶴和紙飛機,是突然升起的一股大風。
照理說海邊風應該也不小,但是現在偏偏一片沉寂,仿佛這個世界正在安靜地思考些什麼。
傾奇者捧著紙飛機發呆。他的世界裡沒有出現過這個形狀的東西,也沒人像黎昭那樣告訴過他什麼是好意。
或許在思考之前那番話的含義,或許單純地打量著紙飛機的用途。
過了一會,他終於抬起頭,看到黎昭百無聊賴地坐在灘石上。
“現在是要乾什麼?”他問。
黎昭伸出一隻手,高高舉起,像是要握住太陽。她懶洋洋地說:“在等風來。”
“你喜歡風嗎?”
“當然。我最喜歡的就是風了。”
仿佛能吹飛萬物,自由自在,無關任何的執念,約束。
“不過現在等風不是因為我喜歡它。”黎昭嘀嘀咕咕地說,“風神啊,顯顯靈吧,回去給你買點蒲公英酒。”
話音剛落,樹葉開始沙沙作響。
“啊?這麼靈的嗎?”黎昭驚喜地站起來,拉著傾奇者跑到海邊,“快快快,一會彆又停了。”
她看上去很欣喜,將這突然升起的風歸功於祈禱和神明。傾奇者看向她的麵容,也輕輕地笑了一下。並不在乎她的誤解。
隻要她快樂。
“許願吧。”黎昭看向他,然後比劃了一下,“把願望裝進這個紙飛機,再把它放飛。”
蔚藍無垠的天空,劃過兩個小小的白色影子。黎昭並肩跟傾奇者一起站著,是久違的放鬆,不用去思考未來即將到來的崩塌之際,也不在意這隻是一個虛幻的夢。
解構自己的夢境果然下不了手。
黎昭心想,還是醒來後去拜托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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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成神僅有一步之遙。
散兵感受到體內澎湃的力量,粗暴地在身體裡倒灌,用於鎮靜的藥劑逐漸脫敏,博士給他加大了劑量。
即使如此,如果沒有收住的話,仍然有溢出的雷光劈啪在指尖作祟。
看守的人謹慎地退到了更遠一點的地方,實驗室被挪到更隱蔽的深山野林中,好像叫做離渡穀。
來檢測的教令院學者感受到他的躁動,暗自加快了速度。
突然聽到這個人偶問:“紙飛機是什麼?”
“呃?”學者懵了一會,回答說,“飛機?聽上去像是一種飛行器。您要搜集相關資料嗎?我可以去虛空終端幫忙搜找。”
“不必了。”
沉默一會,散兵說:“隻是夢裡夢到的,混亂得很,沒有什麼邏輯。”
也記不太清了。
“您還會做夢呢。”
大概是一直聽聞這人喜怒無常,但接觸下來發現竟然很好說話,學者順嘴又感慨一句,突然想起賢者們的告誡,又馬上緊閉了嘴,小心翼翼去偷瞥散兵的神色。
幸好,他好像並沒在意。
“嘖。不如不做。”
人偶臉色不大好看。看上去並不想做回那個懦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