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單人攔網,天童覺是以攔網著稱的高威脅性副攻,一手“猜測攔網”讓二傳吃不了兜著走,一旦被攔下,不僅是戰術,更是一個二傳被從頭到腳看透,令人感到討厭又恐懼。而相比天童覺,作為主攻手的秋庭躍在前四局比賽中很少進行單人攔網,大多是和隊友一起完成嚴密的雙人甚至三人攔網。
火石電光間,東北大學的二傳就已經做出了決定。
怎麼想,秋庭躍的攔網威脅性都更小。
……
然而。
主攻手用力揮下手臂,酣暢淋漓地完成了這一擊,手感絕佳,就想從前無數次扣球一樣,他的腦海似乎已經回想起了那種爽快的、令人心情愉快的“砰砰”聲,那是排球觸碰到地麵的聲音。
然而。
回應他的卻是一聲響亮、無情、斬釘截鐵的巨響,就像是一個清脆有力的巴掌,輕輕鬆鬆地就打在了臉上一樣。
秋庭躍伸出雙臂,向上,手指上纏繞著雪白色的繃帶防護著他的手指,就是這樣一雙手維持著剛才的手型,像是一麵看似脆弱單薄的鐵壁,把那一球狠狠地攔下。
“砰”的一聲,像是打碎了什麼東西。
過了幾秒,主攻手才反應過來。
那是攔網成功的聲音。
從最開始就一直沒有說話,仿佛緊張地沉浸在比賽中的秋庭躍收回攔網的手,他也終於開口了,“我一直,都很歡迎彆人把我當作白鳥澤的弱點。”
感謝國見的續航戰術。
現在,是白鳥澤的得分時間。
哨聲吹響,白鳥澤得一分。
東北大學的隊員長籲一口氣,略微不爽地說:“小看他了。這小子,總感覺一瞬間露出了獠牙。”
隊長反而並不意外,剛才的秋庭躍無限的和他國中時期的形象重合。果然江山易改,一個人的本性不易改。他說:“你總不能指望他真的變成小綿羊吧。”下一個回合馬上就要開始,隊長趁空叮囑,“秋庭躍突然轉變恐怕是鷲匠教練授意的,想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
隊員問道:“那怎麼辦?要不要先暫停。”
隊長搖搖頭:“現在暫停還太早,這小子一直忍了五局,不會隻有這點套路給我們,再等等。”他看了一眼記分牌,心裡默默念著和白鳥澤的分差。“現在的最優解就是,讓我們儘快適應他的這種轉變。在白鳥澤反超我們之前。”
隊員點頭,心裡默默奇怪。有什麼招數,一定要等到第五局才可以使出來?
這一次輪到白鳥澤發球。
發球過後,白鳥澤和東北大學陷入了連續幾個回合的攻防戰,雙方的大力扣球都被隊友拚儘全力地救起來,誰都不想輕易地放過這一球,因此陷入了泥濘一般的長回合中。
在拉鋸中,黃白藍三色的米卡薩排球經過二傳白布的墊球,飛向了了秋庭躍的位置。
東北大學的人警惕的看著秋庭躍的動作,在隊長提醒之後,一整個回合中他們都防備著他的行動,生怕被他不經意地又得了分。
在碰到球的那一刹那,秋庭躍手腕微微歪了歪,指尖觸碰到了排球,卻不是扣球,像是要把球撥出去一樣。
防備著他的東北大學的人心臟幾乎停跳,毫無疑問!那是單手假扣真傳!
哪怕不太了解秋庭躍的人也大概知道,他最出名的一招就是假扣真傳,有記者收集了各大賽事中各個選手的得分數據,公布在《排球月刊》中。但凡看過雜誌就會知道,秋庭躍一手假扣真傳出神入化,成功率在各大選手中一騎絕塵,甚至是吊打第二名的存在。
就算是冒風險的單手,也是令人忌憚的。
救球!
不能讓他成功!
東北大學的隊友看著他真正傳球的方向——是牛島若利,高大健壯的身軀已經上步,緊繃的肌肉昭示了此人毋庸置疑的球場控製力。
東北大學的人頓時兩眼一黑。
然而賽場上瞬息萬變,給他們反應的時間並不充裕,更彆說攔下牛島若利了。
隊長咬牙大喊:“攔網!”他伸開雙臂想碰到牛島若利的扣球,哪怕變成一觸。
“砰!!!”
巨響在他的身側響起。
隊長愣了愣,包括他在內的隊員們都停下了動作,僵硬地看向身旁排球的落地點。
為什麼在那裡?
那並不是牛島若利的扣球。
秋庭躍並沒有把球傳給牛島。
可他明明,看到了……
秋庭躍站在網前,汗珠順著他的臉頰一滴滴往下淌,順著鎖骨沒入了他的衣領,但他少見地沒有去理會這些讓他感到黏膩不適的汗水。這樣的狀態對他來說很不平常。
手掌因為沉重的扣球還隱隱作痛。
但是此刻,他非常、非常的愉快。
秋庭躍是個有耐心的人,但這並不代表他喜歡忍耐的感覺,隻是因為他明白耐心等待後的果實往往會更加甘美。
他鋪墊了整場比賽,甚至從前更久的時間,就是為了看到這一幕。
——攔網在他麵前被晃開,而他伸出手親自扣下那一球,為球隊切切實實拿到了比分。
秋庭躍沒有多餘的動作,他隻是站在那裡,抬眼看向東北大學的人,淡笑著說道:“下一次,到底是傳球還是扣球呢?前輩們彆再猜錯了。”這是一句充滿了挑釁意味的垃圾話,卻偏偏是用溫和無害的臉,以及恬淡平靜的語氣說出的。
這對東北大學的人來說,殺傷力驚人。
“你說什麼!?”已經有沉不住氣的隊員帶著微怒的情緒出聲。有些就算是麵上不顯示出來,暗地裡也握緊了拳頭。
白鳥澤的人倒並不驚訝。
中島猛的感覺並沒有錯,一個人的球風或多或少能看出他本身的性格,秋庭躍是個“脾氣溫和的好人”嗎?是個“連打球姿勢都規規矩矩的乖寶寶”嗎?顯然並不是,恰恰相反,他身上有太多的惡劣因子,隻不過平日裡被深刻的隱藏了。
相處一年,已經是互相信任的隊友,白鳥澤自然明白秋庭躍的本性,看到他嘴角帶著一抹淡笑地說垃圾話,也不會有任何意外,反而有一種“啊,他又來了”的豁然感。
但,對於不了解他真實秉性的東北大學隊員來說,這真是像一輛高速行駛還刹車失靈的泥頭車,把他們狠狠的創到了。
乖巧?規矩?標準?
不不不,完全不是一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