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庭躍不想毀了今天的好心情,隻是像回答一個普通人一般淡淡說道:“白鳥澤。”
“啊,那是個很厲害的學校啊。”他頓了頓,語氣怪異極了,“還有呢?就這一個?”
秋庭躍抬眼:“不然呢?”
店員臉上帶著笑,語氣卻綿裡藏針:“我還以為你還和以前一樣呢。”他微微歪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影山飛雄,“這是你現在的隊友?朋友?真少見,你這麼孤僻又挑剔的人居然有人願意和你待在一塊?”
孤僻?挑剔?
影山隻覺得這兩個詞和秋庭躍風馬牛不相及,安在他身上甚至有種荒謬感。
不過被這麼說了卻沒什麼反應也不太像秋庭躍的風格,影山疑惑地看了看秋庭躍,發現他垂著眼,連大賽打球時都放鬆的身體此刻卻有些緊繃。
或許是秋庭躍的沉默和影山的疑惑鼓勵了那個店員,他臉上笑容更深,口中更加滔滔不絕:“小學弟你是不知道他,他藏的可好了,當初就是這樣把我們給騙了。我記得秋庭躍他之前一直轉學,找不到好隊友,難伺候得很。你們相處的怎麼樣?秋庭躍他滿不滿意?要是被他欺負了可要來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店員一連串的話像炸彈一樣,在秋庭躍的耳邊炸響,他慣常在臉上的笑意已經不見了,耐心已經降到了最低,而店員還在那滔滔不絕地發言。
秋庭躍看著那張本來已經在記憶裡模糊的臉,久違地刻薄嗤笑了一聲,打斷了店員的話頭:“小、學、弟?宮野前輩你什麼時候有幸就讀北川第一了?”
然而說完這句話,秋庭躍才後知後覺影山飛雄也在他身邊,
影山飛雄會怎麼想……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在影山麵前展示自己並不陽光的那一麵。
店員被秋庭躍噎的說不出話,但他越是討厭秋庭躍,內心就越是信心滿滿,在他的預期中,知道秋庭躍本性的人無一不會露出或厭惡或難以置信的神情。
隻要秋庭躍身邊這個人表露出一點點這樣的情緒,那麼今天他就贏了。
他索性雙手抱臂看著影山,臉上帶著幾分勢在必得的惡意等影山的回應。
然而,出於他的預料,影山臉上的表情幾乎沒變,還是淡淡的,隻是不感興趣一般地將目光從店員身上收回,看向秋庭躍。
他說:“奶茶還沒好嗎?Yakun(躍君),這家店好慢,下次彆來了。”
店員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君(kun)”是一種很親密的稱呼,影山把躍發音“Yaku”和“Kun”連讀,已經完全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等拿到奶茶離開那家店後,秋庭躍才開口:“怎麼突然叫我‘Yakun’?”
“你不喜歡?”
“不是。”秋庭躍撓了撓臉,“就是有點太可愛了。”
“躍”完整的讀音被連音吞掉一半,表麵上這個發音的意思是“躍君”,然而現在念起來卻更像是某種昵稱,還是很短促跳脫可愛的那種。
影山點點頭:“那還是不喜歡的意思。”
“不,沒有,絕對不是。”秋庭躍正色,“請以後就這麼稱呼我,飛雄,可以嗎?”
“可以。”
影山回頭,已經完全看不見那家奶茶店的影子了,他問秋庭躍:“那是你之前的隊友?”
“隻是一起參加同一個社團的同學罷了。”秋庭躍撇清關係。
影山飛雄失笑:“好彆扭的稱呼。”
秋庭躍:“隊友是很珍貴的,像他們那樣的算不上。”
“他們?”影山敏銳地抓住了秋庭躍話語中的字眼,“像這樣迫不及待說你壞話的混球還不止一個?”
“畢竟我以前性格也很差勁,你知道的,及川徹完全不是我的對手。”秋庭躍想到了什麼,立刻補救,“不過你彆誤會,我現在不這樣了,剛才說那些話也隻是為了……”
“嗯……真的嗎?”影山迷茫的抬頭,“你不是一直這樣的嗎?”
“……”啊?什麼?
秋庭躍頓住了。
“我記得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就是這樣的。”影山思索,“後來慢慢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脾氣就變好了,不過垃圾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這方麵,我一直想學習卻無從下手,躍君你卻能輕鬆掌握。”
秋庭躍:“……”等等,這麼一說他突然想起來了,一開始見麵的那段時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原來他在影山眼裡的形象一直是這樣的嗎?!
“當然,他們說你挑剔和孤僻肯定是不對的。”影山想到那個人的評價就覺得荒謬,更加讓他心情沉重的是秋庭躍那時候緊繃的身體,看上去被這樣的評價深深傷害了。
他不想看到那樣的秋庭躍。
“躍君一直是一個對自己要求也很高的人,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為難彆人。而且你的朋友也很多,及川前輩就經常和我談論起你……”影山皺了皺眉,似乎是在組織語言,想怎麼安慰秋庭躍,但最後還是失敗了,隻能平白直述地看著秋庭躍說,“總之,你是個很好的人,不要受到他的影響了。”
聽到這些話,秋庭躍一時之間有些失語,他沒有立刻回話,隻是垂下眼沉默,裝作一副思索的模樣。
但其實他什麼也沒有想,他的耳邊盤旋著那些話語,大腦卻被衝擊得一片空白,有些難以運轉。
“……”
“你在想什麼?”影山問。
“我在想……”秋庭躍機械地喝了一口奶茶,咽了下去,試圖掩飾自己的想法,“奶茶太甜了。”
影山:“你不喜歡?”
秋庭躍小小沉默了一下,沒有注意到影山的視線已經從他的臉上移開,轉而看著他的耳朵。
莫名地慢慢變紅。
不知道那一瞬間秋庭躍想到了什麼,他說:“挺喜歡的。”
影山若有所思,他放在褲帶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拿出手機,發現是及川徹回複他了。
及川前輩:【你這麼問我,我確實想起來一點,他來北川第一之前因為父母工作的原因,應該是經常轉學。】
及川前輩:【那應該是他小學時候的同學了。】
及川前輩:【反正他不是很喜歡那些人。】
及川前輩:【建議直接問他,彆讓他逃避,他就是嘴硬體誠,你問他,他肯定全和你說。】
影山飛雄放下手機略略思索。
“秋庭躍,今天下午找個適合談話的地方吧。說起來我還不是很了解國二之前的你,你也沒和我說過。”
秋庭躍第一反應是拒絕:“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
影山問:“你不想和我說?”
秋庭躍抿嘴:“當然不是。隻是我們今天出來玩這麼開心的日子,那些舊賬也沒什麼好聽的。”
“但是我想聽。”影山飛雄看著秋庭躍的眼睛,神情認真,“如果你不想說,可以拒絕我,沒關係的。”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秋庭躍最先移開目光,敗下陣來,提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附近的公園怎麼樣?今天天氣很好。”
“好。”
……
漫步在公園的小路上,秋庭躍略帶苦惱的沉吟:“嗯……應該從哪裡開始說比較好?”
影山:“從你接觸排球開始?”
“那可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就要從我的爸爸說起。”
影山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我的爸爸培養了很多優秀的球員,也從小那樣培養我,因為他希望我像他一樣成為一個職業二傳。”
“剛開始上國小的時候,我沒有參加任何社團活動,幾乎是在放學後就立刻去我爸爸工作的俱樂部,在那裡鍛煉排球的基本功,很無聊,但是有用。”
影山輕輕點頭:“怪不得,一直感覺你的基本功比同齡人要好。”
秋庭躍:“雖然那個時候天天去,但是我也挺會偷懶的。不想練了,我就坐在場地旁圍觀俱樂部裡的年輕運動員們訓練,看到很多運動員因為打得不好就被換掉,下場坐板凳。”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在我的觀念裡,‘隊友’是可以隨時更換的。和換場地、換對手、換排球沒有任何區彆,站在球網同一邊的並不意味著團結,隻是他們都暫時有著共同的對手,被教練安排了同一場比賽。”
影山:“顯然現在你不這麼想了。”
“現在我知道‘暫時一起打排球的人’和‘隊友’的區彆了。”秋庭躍看著影山飛雄,“不過這是個很曲折的過程,其中有你們的幫助。”
影山少見地在對視中敗下陣來,他不自然扭過頭,過了一會兒才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