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陳溺已經做好無人接聽的準備時,那通電話卻忽然被接通了,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氣。
等了幾秒鐘,電話那頭悄聲無息,陳溺啞聲試探地輕喚出男人的名字:“黑滋爾?”
另一端的人很快給出回應:“……我在。”嗓音低沉,語速緩慢。
聽著熟悉的聲音流淌入耳中,陳溺眨動眼睫,一股酸意從鼻腔冉冉升起,衝得他眼眶發熱。
他嗬出一口氣,不自覺地低下聲音:“現在……想改答案還來得及嗎?”活了小半輩子,這也是陳溺頭一次低聲下氣去與人交流,他在示弱。
“我想你了。”
“我想見你。”
三言兩語,幾乎要擊垮電話那邊的男人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黑滋爾陷入漫長的緘默,沉默的時長讓陳溺心裡發慌。
許久之後,黑滋爾的詢問從手機中傳來:“你需要我的幫助?先把你的情況和我說明。”溫柔的語氣裡夾帶著無法掩飾的疲乏。
陳溺啞然,他被黑滋爾的反應給哽住了。
他正欲矢口否認時,卻又聽黑滋爾說:“等我一下,有人來找我,之後再給你打回去……或者你等不及要休息,編輯一條短信給我也可以。”
陳溺稍感不悅:“這麼晚?”
黑滋爾:“嗯,是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陳溺僵硬地應了一聲:“嗯。”拿著手機的手落下,他掛斷了電話,心煩地扭頭看向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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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大衣內襯口袋裡的手機許久沒有拿出來用過了,白疫醫並不需要人類的通訊工具,它唯一沒有被丟掉的原因,在於手機裡的那些照片。
在那手機裡隻保存了一個人的號碼,他也早已經將那串數字背得滾瓜爛熟。
然而他和號碼的主人的通話記錄僅有寥寥兩三次,短信交流的條數同樣是屈指可數。
黑滋爾側身站在窗邊,皎白的月光給他周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他垂著頭,戴著白手套的右手正拿著震動中的智能手機。
就在通話即將因無人接聽而自動掛斷時,他的拇指緩動,拖著屏幕下方的虛擬摁鈕向右滑動。
他將手機放到耳邊,聽見了那個人類不是很平穩的呼吸聲,想著或許是他打錯了,卻又不舍得就這麼掛斷。
之後陳溺叫了他的名字,說了一些幾乎要擊碎他的理智的話,在黑滋爾聽來,如同夢囈一樣不真實。
半夜尋訪上門的程幾何一行人讓這通電話提早結束了。
他們不虧是陳溺挑選出來的同伴,能夠完美避開一眾玩家與他手下的視線,不聲不響地潛入到修道院頂層。
黑滋爾拿起了桌子上的那本聖經,轉身朝房門走去。
門外,程幾何幾人緊張兮兮地守在門前,不過多久,那扇門從裡被打開,接著,被白衣與麵具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疫醫進入他們的眼簾。
程幾何的觀後感:禁欲,但熱。
她像是蒼蠅一樣搓著手道:“神父這麼晚還沒睡啊?”
白疫醫:“既然已經離開,為什麼又回到修道院?”
程幾何說:“陳溺讓我們來威脅……不是,來告知您,人我們已經逮到了,但是陳溺出了一丟丟小意外,被困在半年前回不來了,所以就讓我們來問問神父有沒有什麼門道把他給弄回來,然後我們可以進行友好的交易。”
她話說到一半,察覺氣氛驟然驚變,險些一口氣沒提上來。
也不知道她哪個詞用得不對,讓白疫醫一瞬間如此低氣壓,即便看不到麵具後的那張臉,也能感覺得到那暴漲的怒意。
要不是幾個雞賊的隊友在後麵揪著她的衣服不準她退後,她都想躲到隊友身後去。
沒想到生氣狀態的白疫醫意外地好說話,他丟下一句“明天中午把那些人帶到修道院交給我。”便關上了房門,將幾人阻隔在門外。
程幾何與房門麵罩麵,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的頭還在脖子上,你們的呢?”
穀阿羽驚魂未定地吞咽著唾液:“……我剛剛離原地去世就差那麼一點點。”
與幾人一門之隔的屋內。
黑滋爾步伐匆匆回到堆放著收藏品的房間,他拿起桌麵上那隻屏幕漆黑的手機,果然沒有見陳溺有傳來什麼短信。
一聲短促低沉的冷笑飄散在房間內,他的手陡然緊縮。
四方形的通信儀器不堪重負,“哢嚓……哢嚓……”輕微的幾聲脆響過後,化為粉塵。
那粉末洋洋灑灑地落到黑白棋盤似的地麵,再看屋中,那抹高挑的白色身影已然不見蹤跡。
房間的窗戶不知是何時被打開,一道銀灰色在夜空中劃過漂亮的弧度,仔細看,那是一隻振翅騰空的白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