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逃不過這一場深夜會談,她也在太宰對麵盤腿坐了下來,撐著臉,看向太宰,等待他的高見。
“咲子,你覺得人活著是有意義的嗎?”太宰在她麵前輕聲問道,卻像高居雲端的生物在發問。他有些縹緲的聲音傳入咲子的耳中。
看著咲子沒有回答的意思,他固執又尖銳的想要獲得一個答案:“能夠複活的你,到底在堅持著什麼,到底為什麼要執著於活下去呢!”
看著太宰直白的注視,咲子毫不懷疑的如果她在避而不談下去,太宰就會用最無情的方式去撥開她的過去,放在舌尖去品味琢磨,再用最尖酸刻薄的話語去挑刺挖苦。
這就是太宰有時候會讓她覺得紮手不可愛的原因啊,咲子歎氣。明明才十四級,為什麼要追求一些繞口的哲學問題呢,你難道就是橫濱李複。
有些問題就是沒有答案的。
特彆是人生啊,意義啊這種課題。大俠很忙的,彆為難我了哥,我一天打4份工,上午在港口Mafia帶隊,下午在lupin碰奇遇。晚上在給你當保姆,半夜還要和你談人生談星星談理想嗎,我命真苦我淩晨兩點還不回家。
好在,這種哲學上的事情,她們大唐也很喜歡談論。如果可以,咲子幾乎分分鐘可以背出好幾篇慷慨激昂的大俠雞湯。但她又覺得,此刻的太宰,想要得到的並不是如此敷衍的答案。
那麼,她活著的意義是什麼呢?
人的一生由各式各樣的經曆組成,有的人波瀾壯闊猶如與天博弈,也有人歸隱田園愛上南山閒菊。所有人都沒有辦法說出兩者甚至多者的謬誤,人的意義,隻有自己才能回答。
啊!沒錯!早在她打算踏入江湖的那一刻,她就打算好了要成為一代大俠!蕩不平之事,護人間正義。不小心崴腳,去了惡人穀。還厭倦了打打殺殺資曆戰場,變成一代鹹魚什麼的。哈哈。
正式聲明一下,惡人穀也可以扶老太太過馬路,他們隻是習慣管朝廷、正義之外管不了的事啦。大俠鹹魚怎了,大俠隻是職業,也有自己的私人生活要過嘛。
而且,就算她打牌遛鳥裝瘸子碰瓷釣魚做飯上廁所不洗手,也不能改變她一直在為拯救的大唐的事業而奮鬥嘛!她的經曆是做不了假的。
即使不在大唐,她過去的經曆仍會讓身為異世界孤魂的她感到溫暖和慰藉。她所經曆的是足以讓她往後歲月都熠熠生輝的幸福的事,她望來途無愧人間。【1】
對於太宰的問題,她也有了自己的答案。
“活下去還需要理由嗎?”咲子故作不解的回望太宰,“複活和生存,並不是可恥可悲全然令人痛苦的事。求生是人類的本能。”看著太宰徒然睜大的蒙蒙雙眼,咲子繼續說了下去。在太宰迷茫的向她詢問生的意義,她反而有些理解了太宰所追求的死。
“太宰覺得隻有在觸摸死亡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生的價值嗎?因為有選擇死的權利,所以才能接受著生。”咲子按著自己的想法胡亂的猜測著,不知道對錯,隻是按著自己的角度說了下去。
果然,隻能活一遍的人生,就是會有些束手束腳啊。咲子不禁想到。
沒關係的太宰,她以後會看著你的,你儘管去嘗試吧!
“可是我反而覺得,複活,生存,生命,生生不息的生,一遍接一遍的活,就是最大的意義了。無論是怎樣的痛苦憂傷,隻要活著……”咲子微微一笑,不再明言。
隻要活著,就一定會等待長風破曉之日。
君不見,柳唐能大婚,謝李能複合。隻要活著,等到什麼都不稀奇,這就是大唐俠士樸素的價值觀。
這樣短短的話語並不能改變太宰固有的觀念,他仍然執著的望著咲子,試圖得到她更加真實深刻的想法。
咲子歎了一口氣。她不知道過去怎樣的痛苦與虛無才鑄就了今天的太宰,或者天才的世界總是和常人不一般,這大概就是世人常說是慧極必傷。
於是她又找到了一個能夠說服太宰的理由:“有很多人拜托我活下去,我必須連他們的份一起活下去。”她並沒有說些敷衍人的理由。
被人托付著活下去,會是太宰更加能接受的理由嗎?
事實也確實如此,她的經曆並不一直是明媚的,也有一些付出一些無數次複活也無法改變的事情,那個時代的大勢所趨並不因俠士們的加入而改轍。
如此好山河,就曾被無數人捧到她手裡,由她再托付給後來人。薪火相傳,不外如是。
太宰垂眸不語,咲子看了一下,他們似乎要到了,正準備收起錦鯉燈。就聽見太宰有些微弱的嗓音念著,話語卻如被灌注的水泥,滿溢出喉嚨:“明明,你已經離開的故土了。”
咲子回頭,太宰正警惕的窺視著她的反應。咲子都要失笑了,竟然已經打定主意,直白的說出這樣的話,又為什麼要做出這幅戒備的樣子呢。這不就更像想試探底線的狸奴了嗎?
她微微一笑自若的讚同著太宰的話:“沒錯。可是”
著名古人謝雲流前輩曾經說過經典名言:雖千萬人苛責,我仍是我,此心澄澈【2】。
即刻,咲子打了個響指,漂浮在空中的錦鯉燈消失,太宰和咲子都隨著平等的地心引力落下。在下落的空檔中,咲子主動牽起太宰的手。
他們仰躺似的倒下,咲子伸出空餘的手,指向天邊的明月,大聲的喊出:“明月何曾是兩鄉!”
青山一道同風雨,明月何曾兩鄉【3】。即使鬥轉星移,世界變換,她仍是她,大俠依舊是大俠。即使不能再和曾經的親友故舊相逢,她也仍然是大唐的俠士。
咲子在太宰的追問中,終於想明白了她困境。若這裡非大唐,並非她所護持的山河,她是否還有理由長久的去生存,生活呢。
她的答案是,她會一直走,往前走。哪怕並非大唐,橫濱,或者其他的什麼地方。如果隻能救一人,就救一人。如若有餘力,就救更多的人,落款俠名,僅此而已。
看著太宰因為失重突然睜大的眼睛,咲子難得的不顧形象大笑出聲,咧咧的晚風切割,把笑聲吹的七零八落。
總不能一直隻讓太宰整自己,這次也嚇嚇他,反正這個距離摔不死!
下一秒,摔進自家遊泳池的太宰發出咕嚕咕嚕沉底的聲音,打算就這樣嘗試心愛的入水。
輕巧漂浮在水中的咲子歎了口氣,在水中直起身,涼涼的說道:“好深的泳池啊,竟然達到一百四十厘米,正好是我的身高。”
最近一段時間經常自負比咲子高出一寸多的太宰立刻警覺的探出頭。
兩個水鬼抹黑爬上了岸,泳池邊的庭燈散發出柔和的黃光。遠處有些低矮的鐵製集裝箱在多個燈籠熒黃的燭火掩映下,也添上了幾分溫柔的氣息。
總之,他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