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丹朱心裡一跳,她伸出手——
阿甜在一旁嚇了一跳,看著小姐將手落在楚魚容頭上,然後捏著頭發一拔——這這,阿甜張大嘴。
而楚魚容低著頭專心的吃湯圓,似乎毫無察覺,直到頭發被揪住薅走幾根——不能再裝下去了。
他哎呦一聲,抬起頭,睜大眼看著陳丹朱,似乎不解。
陳丹朱捏著手裡七八根頭發,有些尷尬,她其實隻想拔一根,手一抖就拔多了,楚魚容的頭發又密又濃,不是,關鍵不是這個,她,怎麼拔人家頭發了?
想問就直接問嘛。
“殺姚芙那次,是你救的我嗎?”陳丹朱忍著尷尬問。
楚魚容看著她:“是啊。”又麵帶歉意,“對不起啊,那時候因為身份不便,我來去匆匆。”
原來真是他,竟然是他啊,怪不得王鹹會在場,怪不得她總覺得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的氣息,陌生的臉——陳丹朱心裡酸澀又軟軟發熱。
“你道什麼歉啊。”她喃喃說,“我都沒有跟你說一聲謝。”
她看著手裡這七八根又黑又亮的頭發,夢裡那一團團水草散開,向她遊來的人終於有了清晰的麵容。
“丹朱。”楚魚容放下勺子,看著她,“你是想去西京嗎?”
怎麼突然說這個?陳丹朱一愣,有些訕訕:“也不是,沒有的,就是。”
她語無倫次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說,剛知道是救命恩人,唉,其實他救了她不止一次,明知道他的心意,自己卻打算著要走——
陳丹朱剛要堅定的說自己不回去,楚魚容含笑先開口。
“你去吧。”他說,“朝中如此,我是走不開了,你替我去看看。”
陳丹朱看著他,從眉頭到肩頭的緊繃都卸下來,楚魚容真是一個溫柔的人——她不該總想著鐵麵將軍這件事。
“好。”她點點頭,“你放心吧,其實我也能領兵上陣殺敵的。”說到這裡看了眼楚魚容,“你,親眼見過的。”
這一個你,說的是鐵麵將軍,說的是他們初識的那一刻。
楚魚容看著女孩子,眉眼如珠玉閃耀:“是,我知道丹朱有多厲害。”
陳丹朱有些不自在轉開視線,被人誇,嗯,被他誇,還怪不好意思的。
楚魚容的確很忙,說了會兒話吃了一碗湯圓就告辭,還帶走了抱著鎧甲發呆的竹林,說是看著有點不像樣子,帶回去敲敲打打再送來。
竹林六神無主的跟著楚魚容走了,阿甜有些不安,跟陳丹朱抱怨竹林又不是瓶子罐子,彆被打壞了。
陳丹朱讓阿甜放心,竹林傻乎乎的打不壞。
阿甜又問:“將軍,不是——”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忍不住喊將軍,明明看到的是六皇子的臉,“六殿下,真讓我們回西京啊。”
陳丹朱糾正她:“是有任務呢,帶著兵馬過去。”
這有什麼區彆?反正是回去,阿甜不解,隨便啦,小姐覺得怎麼說高興就怎麼說,但回西京是合了小姐的心意,怎麼小姐看起來沒有先前那麼開心?
“小姐你不想回去嗎?”她忍不住問。
怎麼說呢,陳丹朱也覺得奇怪,她如願逃開楚魚容了,不用尷尬麵對與他兩個身份糾纏的過往,但沒覺得高興和輕鬆,反而覺得有些羞愧——
什麼讓她替他帶兵去西京看看,是楚魚容給她找的借口。
不管是楚魚容還是鐵麵將軍,都那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她的回避,那些箱籠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於是他就遂她心意,讓她離開。
陳丹朱忍不住捏著手指,她這樣不太好吧?尤其是剛知道她這條命實實在在是楚魚容救回來的,這樣對待救命恩人不合適吧。
怎麼回事,她怎麼覺得自己是個狡猾自私的人呢?
楚魚容是個頂天立地說話算話的人,忙碌兩天後,就真讓陳丹朱跟著兵馬去西京,當然,房子不用賣,箱籠也不用收拾那麼多。
“我等你回來。”楚魚容柔聲對她說。
陳丹朱這次沒有回避,捏著手指低聲說聲好,又補充一句“我不會辜負——你的托付的。”
楚魚容含笑點頭,輕輕為女孩子整理了一下披風的係帶。
陳丹朱微微紅著臉,施禮上了車。
竹林也送回來繼續當護衛,被敲打一番後果然如同回爐重造,整個人都熠熠生輝。
隻是對陳丹朱的態度又不恭敬了,一副你不要惹事影響了將軍行軍大事的模樣。
馬車混在北軍中粼粼的而去,阿甜掀著車簾回頭看,一邊走一邊不停的說“六殿下還在目送呢——六殿下還沒走呢——六殿下還能看到影子呢——”
陳丹朱忍不住探頭看去,楚魚容似乎是甩開了護衛兵馬跟送,此時化作一個影子獨立在天地間。
但這個影子在陳丹朱視線裡很清晰,她能看到他騎著高大的駿馬,黑色深衣上點綴的金紋,他的麵如玉石,雙眸如琥珀透徹——
王鹹催馬從後得得而來。
“行了行了。”他沒好氣的說,“彆看了,回去吧。”
楚魚容輕歎一口氣,視線看著遠遠的天邊:“第一次離開丹朱小姐這麼遠。”
王鹹忍不住翻個白眼,聽聽這都是什麼鬼話。
“實在舍不得乾嗎放人走?”他又幸災樂禍,“你這個義父身份嚇到她了,這一走,可就飛了。”
楚魚容笑了笑:“不會,丹朱小姐是心善的姑娘,最會替人考慮。”
強留她在身邊,逼著她麵對自己,會適得其反,但推她走,讓她如願離開,她啊,就會不好意思了,反過來自責。
然後她就會自己安撫好自己,然後自己再過去,她就如同小鳥一般投入他的懷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