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斷絕(修)(1 / 2)

雲落拿著浸濕的熱毛巾小心翼翼地幫俞少白擦臉上的汙漬, 這臉也太白嫩了,哎, 嫉妒使她麵目可憎啊。

桌子另一邊羅美芳正紅著眼心疼地給丈夫流血的手包紮, 雲建業一會兒看看妻子, 一會兒又看看一雙並不願意親近自己的兒女, 心裡宛如刀紮一般疼。

俞少白看著這氣氛古怪的一家人, 不自在地咳了咳:“建業叔,有些話雖然不該我這個外人和小輩來講, 但還是希望您能聽一聽,您不在的日子裡雲落和羅姨過的是什麼生活,以及這段時間發生的這些事的前因後果, 聽完之後您若有心,便去多方打聽印證我所言真假。”

羅美芳本想出言阻止,今天的打擊和刺激已經夠多了, 她擔心丈夫自責內疚, 但一觸到對麵女兒淡漠的目光和兒子害怕的眼神,還是硬生生把到嘴邊話給咽了下去,她心疼丈夫不錯,但她更心疼兒女,女子本弱為母則強。

“你說。”雲建業做出認真傾聽地姿態看向俞少白, 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 模樣十分正派, 雲落不得不承認這種硬漢長相, 擱幾十年後也算個帥哥。

俞少白口才十分不錯,他像講故事一樣將羅美芳母子三人的事娓娓道來,沒有任何添油加醋,甚至沒有情緒起伏,就像一個局外人那樣簡單直白的陳述。

雲落雖然沒看雲建業,卻一直留意著他的精神波動,俞少白敘述期間,他沒有出言打斷,隻是靜靜聆聽著,麵容似乎很平靜。

她的神情同樣很平靜,內心卻如驚濤駭浪一般,她從未見過誰的精神力如此混亂不穩定,仿佛一團要爆炸的□□,可他的麵容卻沉靜如水,一潭死寂。

他到底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克製住如此暴虐的精神力?以雲落學醫多年的經驗判斷,這是精神要崩潰的節奏,也許會發瘋,也許會性情大變,所以他到底遭遇了什麼事?

當俞少白說完最後一句話,雲建業狠狠閉上了眼,久久地沉默後忽地站起,他慢條斯理地把軍大衣脫下套在妻子身上,然後走向雲落姐弟。

雲落差點驚呼出聲,視線由低變高對上了一雙慈愛的眼,整個身子緊挨著這個硬朗高大的男人,對麵同樣被男人抱在懷中的雲葉嘴一癟要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你們和娘在家待著,爹去去就回,嗯?”雲建業扯出一抹笑,試圖安撫被他嚇到兒子,他緊緊抱住一雙兒女良久才放下。

“建業啊,你要去做什麼,你彆嚇我。”羅美芳本能的感覺到丈夫不對勁,連忙過來拉住他的手,擔憂地看著他。

雲建業卻衝她笑笑:“不乾什麼,就是去問清一些事,彆擔心,在家等我,去去就回。”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大步跨出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院門口,俞少白也連忙往外走,邊走邊對羅美芳道:“羅姨彆擔心,我這就跟去看看,有什麼事再過來告訴您。”

雲落一直呆呆地沒有反應,剛剛那個名為父親的男人抱了自己,感覺......好像並不討厭,長這麼大她還沒被父親這種生物抱過呢。

羅美芳就那樣癡癡地立在門口,眼裡含著擔憂,雲落不禁心軟,無論怎樣,她也不想這個女人傷心,自己還是過去看看吧。

她去看是為了母親,也是為了考察這個男人,可不是為了彆的什麼哦,嗯,她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道。

“娘,我也去瞧瞧,你看好我的牛肉燉蘿卜,彆糊了!”不等羅美芳說話,她就一溜煙地出了院子。

雲落朝著村子方向一路小跑,腳上穿著草鞋,鞋底黏著積雪,到雲家時她覺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站在外麵微微平息了呼吸才踏進院子。

“兔崽子你來乾嘛,滾出去!”

“閉嘴!”雲建業的暴喝讓雲建兵悻悻住了口,他仍舊虎視眈眈地瞪著俞少白,臭小子剛剛那一腳太狠了,尼瑪!

雲落沒進屋,她從以前住的那間屋裡搬來一個小馬紮,默默坐在堂屋外曬著太陽,留意裡麵的動靜。

屋內,雲富貴沉默地看著一年沒見的大兒子,好一會兒才道:“你娘做的那件事,我事先並不知道。她年紀大老糊塗了,被抓去局裡蹲了幾天也知道自己錯了,該受的懲罰也受了,不管怎樣,她把你撫養長大,你就原諒她這次吧。”

雲落心裡冷笑,屬這老頭子最壞!果然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替他人寬容算什麼個事?

“她的事先不提,我就問爹一件事,我在戰場上拚死拚活,最遺憾和愧疚的是不能在父母身邊侍奉,最希望的是我拿命換來的血汗錢能讓妻兒過上好一點的日子,她——”

雲建業深吸了一口氣,指著瑟縮在雲富貴身後的張菊英,犀利地目光從老太太身上轉回老頭身上一字一句問道:“那樣磋磨欺辱虐待我的妻兒,爹您——知道不知道?”

屋裡靜悄悄的,在雲落的感知中,這個男人的精神力越來越混亂,已經瀕臨崩潰,一隻腳懸在深淵邊上,她默默歎了口氣,有些明白他後來為何會性情大變,已經初見端倪。

雲富貴既不回他也不看他,雲建業心裡鈍鈍地疼,不需要回答他已知曉答案,卻依舊固執地看著老父親,他想聽聽他怎麼說。

“你這是要乾嘛?她雖然不是你親娘,但也養了你十幾年,什麼叫虐待你妻兒?現在誰家能吃飽飯?身為大媳婦多做一點事而已,至於雲落那丫頭,你娘隻是刀子嘴豆腐心嚇唬她,誰家孩子小時候不挨幾頓打?”雲富貴霸蠻慣了,向來孝順的兒子突然變得咄咄逼人,他覺得作為一家之主的威嚴被挑釁了,吹胡子瞪眼地把這些話一股腦地就說了出來。

雲落算是明白了,這老頭霸道自私得緊,心裡本就更偏愛第二任妻子和孩子多一些,不過他這麼生氣怕是因為惱羞成怒,反過來倒打一耙掩飾心虛吧?他對張菊英的放縱才是最大的惡,可惜他不懂這個道理也不會承認這個錯誤。

他們習慣了雲建業是孝順聽話的冤大頭,習慣了羅美芳是沒有脾氣可以呼來喚去的軟包子,雲富貴縱容張菊英,老兩口對待雲建業的態度,幾個小輩看在眼裡也有樣學樣,哪裡會去尊重和感激這個為家裡出生入死的大哥,加上這家人得寸進尺的不要臉屬性,這可不就逮著兩個老實人使勁欺負壓榨嘛,合該欠他們似的!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家裡的負擔,所以你們才對我不喜,為了向你們證明我是一個好兒子,我比他們兩個窩囊廢孝順聽話!所以不滿十五歲就主動參軍入伍,津貼幾乎一分不留全部寄回來,唯一沒聽你們話的一件事就是娶了美芳,可你們這樣對我妻兒?良心痛不痛?二十九年了,也沒把你們的心捂熱。”

雲建業的話字字泣血,雲落冷眼默然,原來是一個被蒙在鼓裡,努力想得到父母認可的可憐人,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成全他的孝心而讓妻女隱忍至此。

關於這點她理解他,但不同情他也不會諒解他,若沒有自己這個外來者,羅美芳和原主以及雲葉依舊悲慘一生,是他間接或直接地造成了這樣的局麵,他是受害者,亦是加害者。

原主在這樣的家庭長大,能不被養歪嗎?這個家早已從根子上壞了。

“我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雲建業身子晃了晃,心神恍惚地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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