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對剛才的實驗會議中被丁宗權質疑感到很不舒服,他仔細想想都覺得自己還是客氣了。
有句話說,‘術業有專攻’。
一個研發團隊中,每個人各司其職,他負責的是數據分析,做的是實驗數據的挖掘工作,因為馬上就要開始實驗,也是根據他的分析結果做工序調整,自然就不必要再去論證,直接說出結果,修正過程就可以了。
他沒有想到還會有個專家過來挑問題。
如果在場的人都是數學計算機領域的專家,他倒是不介意簡單解釋一下,但一大堆材料學的專家,真想去解釋都是很困難的。
他最開始都沒有拿出報告,就是因為知道把報告拿出來,在場也沒有兩、三個能看懂。
兩、三個是說多了。
很大可能就隻有萬益明能懂一些,史桂芳也是材料計算方向的博士,但水平相對還要差一些,至於其他人根本就不可能。
‘跨行如隔山’啊,學術領域就更是如此。
單獨一個學科領域不同的研究方向,想弄明白都很不容易,研究材料的專家,想弄懂高深的數學計算機問題,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如果對方就是金屬實驗室的一員,王浩還會相對客氣一些,畢竟對方是真的為實驗去考慮。
但是,對方隻是材料部來的評審專家,並不是項目的參與人員,大概率不會真心為項目考慮,很大可能,就想在會議上說兩句,顯現一下自己的才能。
僅此而已。
這種專家想指手畫腳倒是也可以,針對彭輝的工作去說上兩句,誰也不會多說什麼,還會耐心的聽,他們都是材料研發領域的專家,也都是項目帶頭人,領域可以說是重複的就可以說一說。
但是和他去談數據分析的問題,就是把指手劃腳用錯了地方。
他們根本不是一個方向的。
王浩覺得自己的脾氣還是很好的,他沒有當場翻臉,隻是含蓄的陳述了一個事情對方想理解報告內容,最少需要一一個星期。
這並不是事實。
因為對方去研究報告,用一個星期時間也不可能理解,甚至會因為不懂某些基礎,還要惡補相關內容,根本不是短時間能夠做到的。
他所做的數據分析牽扯到了好多專業的方法,最後的計算內容還牽扯到了高深數學問題,比如泛函分析、離散數學以及概率研究內容。
這些內容非數學專業人士,想弄懂非常困難。
材料專家確實很厲害,但隻是應用領域的研究,和數學研究根本是南轅北轍。
做一個不怎麼禮貌的比喻來說,就像是一個化學理論專業本科生,畢業後從事二十幾年的初中化學教育工作,忽然突發奇想,要弄懂一個研究生級彆的高難度專業數學題目。
這不是在搞笑嗎?
把世界最著名的數學家請來給講,也不可能聽明白啊!
……
另一邊,丁宗權感到非常的生氣。
在會議結束後,他沒有離開金屬實驗室,而是找了個空置的辦公室,手裡還拿著那份報告,明顯是想試著去弄明白。
他就是在賭氣。
作為合金領域的專家,走到哪裡都被奉為座上賓,而牽扯的合金製造領域,他認為不管是什麼樣的內容,都屬於自己的知識領域。
針對合金製造相關的項目,開口問一下有什麼問題?
他明明就是好心,結果還被懟了回來,被一個小年輕懟的下不來台,想想都感覺很憋悶。
丁宗權還是知道報告內容的難度,他掃了幾眼就清楚,裡麵牽扯一些不太懂的內容,所以他叫上了另一個專家盧大響。
盧大響和丁宗權的關係一直很不錯,屬於認識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盧大響跟著進了辦公室,勸了一句,“老丁啊,你說說,你和一個小年輕較勁什麼?”
丁宗權生氣道,“這種年輕人,有點兒成果就覺得了不起,還當場說我聽不懂。”
“我聽不懂?我丁宗權活了五十多年,材料計算上都發表過好幾篇論文,有什麼聽不懂的?”
“是、是”
盧大響趕緊順著說了兩句,他也對報告內容很好奇,就乾脆和丁宗權一起研究。
半個小時後,盧大響放棄了,他歎了口氣道,“人家沒說錯,太難了,這裡麵有很多專業的數學內容,反正我是不懂。”
他決定不浪費時間,就施施然的離開了辦公室。
丁宗權依舊在裡麵待著,但他發現自己去研究,根本不可能有任何進度。
又過了半個小時,他才黑著臉走出來,當即決定回酒店,繼續留在實驗室,碰到人都感覺很丟臉。
他還記得把報告交回來,給勵繼平讓他轉交給實驗室。
曹東明正和勵繼平待在一起。
等丁宗權離開以後,曹東明不由得笑道,“勵院士,你說這個丁工也是,非要和一個研究數學理論的,在數學是上較勁……這就是想不開啊!”
“剛才他和盧大響進去,我就看見了,數學研究有多難啊?王浩能在這方麵有成果,就是世界最聰明的那一小撮人。”
“這種天才,他要說某些數學問題你聽不懂,那你肯定是聽不懂。”
“丁工做了二十多年的材料研究,不會是覺得把自己煉成了數學專家吧?”
勵繼平聽著感覺不對味,仔細琢磨一下頓時笑出來,指著曹東明說道,“你這張嘴,損起人還真難聽,還煉出來?把自己當丹藥練啊。”
他搖了搖頭錯開話題,問道,“你覺得明天的實驗怎麼樣?”
曹東明猶豫著道,“王浩確實很有水平,看他的報告就能知道。但是吧,合金研究,這個東西……不好說。”
他不確定。
在個人的判斷上,他覺得王浩是可信的,依照王浩說的方法改進工序,成品就可能繼續提升強度,另一方麵,過往的研發經驗告訴他,一次依靠分析數據所做的工序改進,不太可能會讓成品有提升。
他的研發團隊裡也有專業的數據挖掘人才,而且都是國內頂尖院校、海外名校的材料計算或者數學計算機博士。
但是,他們對於實驗數據的分析,所給出的結論隻能做參考,而不會根據他們的結論,去直接對製造過程進行改進。
勵繼平也點頭道,“在材料實驗數據分析上,彭輝對王浩很推崇啊,我是希望他們能夠有成果,也不枉在這裡多待了兩天。”
“明天看吧。”
曹東明也點了點頭,他們都是合金材料研發領域的專家,做出的判斷基本是差不多的。
他們的研發經驗說明,合金材料的研發沒有捷徑可走。
隻要對實驗數據進行分析,就能改善工序,找到正確的製造方法?
聽起來就離譜!
……
實驗開始時間定在了上午的九點鐘。
材料實驗室可不是九點開始準備,他們前一天就已經忙做一團,為了能夠讓實驗順利展開,中途不出現任何的問題,有些人甚至睡在了實驗室、操作間。
彭輝也同樣睡在了實驗。
他是淩晨檢查以後才去睡的,早上5點就爬起來,叫來人把原材料再做一次檢測,最重要的是鈦粉的檢測。
鈦粉,也就是金屬鈦研磨的粉末。
這是鈦合金的最主要的材料,而其中的雜質含量,會直接關係到製造出合金的性能,雜質含量必須足夠的低,才能保證不影響實驗。
八點鐘的時候,實驗室操作間的各種設備都開始運轉,一些先期的工作也開始了。
專家評審組的人,是九點才來到實驗室的。
王浩來的稍早一些,隻是提前了十分鐘而已,因為他知道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再看一遍實驗過程,也沒辦法獲得幾點靈感值,就沒必要早來了。
當實驗製造正在進行的時候,王浩乾脆就到數據分析辦公室,給萬益明講起了分析報告的內容,也說起了數據挖掘領域。
“數據挖掘,這個領域難度確實很高。我感覺每做一個分析就等於是一項全新的研究。”
萬益明深有同感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