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深道:“以後再說。”
喬韶很不滿。
賀深說:“我想多聽點你的事。”
喬韶見他實在不想說,就沒再追問,他又講了自己想起的記憶片段,都是發生在謝家的事。
賀深聽到後竟怔了下:“能記起是什麼花嗎?”
喬韶有一段記憶是在謝家壽宴上,自己摘了一朵花送給母親。
賀深這麼一問,喬韶腦中還真浮現出了花的模樣:“粉色的……挺大,很香……”喬韶想起來了:“百合!”那是一朵粉色的百合花!
賀深道:“確定嗎,現在已經九月了,百合的花期已經過了。”花園裡有百合園,也有粉色的百合,但是過了七月,基本已經敗了。
喬韶沒那麼好的記憶力,但是這段他記得特彆清楚:“是百合,錯不了的。”
那時還小,不懂是什麼花,如今卻是知道的,他又回憶了一下,道:“那百合應該不是露天養的。”
百合這花雖然花期是夏天,但花店裡時常能買到,哪怕冬天也有溫室培育出的。
賀深輕吸口氣道:“是十年前吧。”
這個喬韶真記不清了,他道:“反正我挺小的。”
賀深道:“跟我來。”
喬韶跟上他,穿過一條小徑,來到宅邸東側的一個偏門。
此時已經是□□點鐘,天全黑了,掛在天邊的月亮彎彎的,光線很淡,越往東邊走,宅邸的燈光也越弱,到了這個偏門處,已經隻剩下暈黃的地燈了。
賀深又問他一次:“怕嗎?”這裡已經非常安靜了。
喬韶握著他手道:“還好。”
賀深道:“那我開門了。”
喬韶莫名有些緊張,眼睛不眨地盯著這扇落滿時間印記的小門。
門吱呀一聲開了,喬韶看到了一個小小院落。
院子裡很荒涼,但是很乾淨,靠牆的一側有一株翠色的大樹,樹下一個陳舊的藤椅,藤椅旁有個小桌子,上麵放著一個空花瓶。
看到這一幕的瞬間,喬韶眼前豁然開朗。
夜色消失了,陳舊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白日和嶄新的一切。
喬韶想起來了……
十年前在謝家,他煩了宴會上的枯燥,獨自一人偷跑出來,跑著跑著喬韶來到了這扇偏門前。
他看到前麵有個小孩,想去找他玩,結果卻聽到了訓斥聲。
一個看不清麵容的女仆喝道:“少爺您要去哪兒!老爺正在到處找您!”
聽到這動靜,喬韶躲在了灌木叢裡,隻露了一雙大眼睛偷偷看著。
他看不到小孩的臉,隻看到他背著手,手裡攥著一朵粉色的漂亮的百合花。
男孩聲音很輕:“我……馬上回去。”
女仆道:“今天是老爺的壽宴,你跑到這裡來,讓老爺知道了怎麼辦!”
男孩支吾道:“我隻是來看看媽媽……”
女仆道:“夫人病了,你不該打擾她!”
男孩道:“她沒有。”
女仆怒斥:“夫人病得很重,少爺你不要胡鬨!”
男孩堅持道:“她沒病的,她很健康,她就在這裡,我……”
女仆一把拉住男孩的胳膊道:“不行!她今天不能出屋,少爺再胡鬨的話,我就要告訴老爺,讓你以後都不能來這了!”
男孩妥協了:“我跟你回去,但能讓我把這支花給她嗎。”
女仆看到了那支粉色的百合,嫌棄道:“少爺你彆為難我了,今天誰都不能見她,快跟我回去。”
男孩咬著牙道:“我不見她,我把花放下就走。”
女仆一點都不鬆口:“不行!”說著她蠻橫地扯住男孩,試圖將他拉走。
男孩也不過七八歲的模樣,哪裡掙得開,他聲音裡帶了哀求:“我答應媽媽了,我答應給她一隻百合花,讓我給她行嗎,我答應我媽媽了。”
可惜女仆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甚至還打落了他手中的花:“彆鬨了!”
花落在地上,沾上了泥土,男孩怔怔地,徹底放棄了掙紮。
躲在灌木中的喬韶看清了男孩的臉,尤其看清了他白淨麵龐上失望至極的表情。
喬韶走了出來,看到了那支落在地上的漂亮花朵,他把花撿起來,試著推了推門,發現門是鎖著的,他喊了一聲:“有人嗎?”也沒人回應。
喬韶有些遺憾,他想幫男孩完成心願,可惜門打不開,牆也翻不過去……
怎麼辦呢?男孩那麼想把這支花給他媽媽。
喬韶回過神來,看向賀深:“那支花是你的……”
賀深卻道:“你果然來過這裡。”
喬韶已經找不到自己躲過的灌木了,他道:“嗯,我那時候就見過你。”
賀深遺憾道:“可惜我沒看到你。”
喬韶抬頭看他:“當時我想幫你把花給你媽媽的。”
“我知道,”賀深:“不過門鎖著,你進不去。”
喬韶慚愧道:“然後……我就拿去給我媽媽了。”
那時小喬韶的想法很簡單——
既然給不了這個媽媽,那就送給自己的媽媽。
全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好,給誰都一樣!
賀深心裡一片溫暖,對他說:“謝謝。”
人的記憶多神奇,喬韶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甚至忘記了很多事。
可在與賀深相遇後,他一點一滴地想起了他,想起了源自兒時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