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韶五臟六腑都要被戳爛了,他心疼得厲害,強撐著哽咽道:“她是想保護你。”
賀深說不出一個字,他始終記得,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一天的那一幕。
他目睹了母親的死,發瘋一樣的尋找原因,得到的卻是那樣的無可奈何。
就像喬韶說的,她想保護他,可他也想保護她。
為什麼不再等等,為什麼不再堅持一下,他就快長大了,他就要有自己的力量了,他馬上就能將她從桎梏中解救出來了。
可是她走了。
唯一愛他的人,為了給他自由,永遠離開他了。
“以後有我,”喬韶的聲音像是射進深淵的一束耀眼的光,他說,“以後我會保護你,有我在,沒人能欺負你!”
賀深怔了怔。
喬韶用無法遮掩的哭腔說道:“不要謝家了,以後我家就是你家,我爺爺我姥爺我爸都特彆好,他們一定會像愛我一樣愛你。”
他說得斷斷續續,激動且真誠,一言一語像一股股溫熱的清泉,將賀深眼前的猩紅一點一點洗褪,換來的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
賀深用力抱住他的腰,低聲道:“嗯。”
喬韶也抱緊他,用自己來溫暖他。
他們都失去了母親,可喬韶還有愛他的家人,賀深卻一無所有了。
好在他遇到了他,他會把自己有的一切都分享給他。
慢慢整理了情緒後,賀深又問喬韶:“還想去其它地方看看嗎?”
喬韶腦中浮現出那個雪白色的小亭子,他道:“有個地方想去。”
賀深站起身來:“記得大概的位置嗎,我帶你去。”
喬韶點頭道:“是花園裡的一個亭子,白色的。”
賀深知道是哪兒了,道:“走吧,離這不遠。”
喬韶牽住他的手,一起走離了這個庭院。
賀深沒有回頭,這是他第一次從這裡走出去,卻沒有聽到母親那聲悲戚的“對不起”。
他們走了最多三四分鐘,喬韶就在夜色中看到了那個小亭子。雖然是夜晚,但小亭子仍舊被從下而上的燈光照得明亮耀眼。
賀深問他:“你是在這把花送給媽媽的嗎?”
喬韶點點頭:“是的……”
他隻說了這兩個字,記憶便向受驚的蝴蝶般從花叢中飛出,顫著蝶翼,扯出了如夢似幻的過去。
他看到了坐在亭子裡的母親,看到她溫柔的笑容,聽到她的輕聲細語:“一朵花也有它牽掛的根莖,就像你和大喬。”
小喬韶聽得一知半解,說道:“他說要送給媽媽。”
楊芸微怔,問道:“他?”
小喬韶解釋了一下自己聽到的。
楊芸接過了粉色的百合,眉心輕皺了下:“那孩子呢?”
小喬韶道:“被他爺爺叫走啦。”
那時的喬韶還不懂全天下的爺爺不是都像他的爺爺一樣好。
楊芸收下百合,嘴唇彎了彎:“所以你把這朵花帶給我了?”
小喬韶有點慚愧:“作為補償,我可以把媽媽借給他一天。”
楊芸笑了:“真的?”
“小喬韶反悔了:“還是一小時吧。”
楊芸揉揉他頭發道:“小氣鬼。”
小喬韶辯解道:“我會說話算數的,我肯定不會白拿他的花!”
楊芸說:“你都不知道他叫什麼。”
小喬韶道:“總會再見到的,我回家就把這事寫到我們的傳家日記裡,一定不會忘的!”
記憶到此戛然而止,喬韶麵色蒼白,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賀深緊張喚他:“喬韶?”
喬韶轉頭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吐出了四個字:“傳家日記……”
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敢上三樓了,也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無比懼怕卻執著著想要上三樓了。
因為那裡有一把可以打開他記憶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