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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6月7日,莊宇在湖貝金融服務社吃過早餐,急忙叫司機鐘梅昌開車把他送到中國人民銀行深圳特區分行。
莊宇到了人民銀行上了電梯,來到金融管理處。他走進辦公室,對一個正在全神貫注看著報表的年輕人說:“你好!沈科長,處長在嗎?”
這位叫沈科長的人,放下手中的報表,抬頭看了莊宇一眼,小聲說:“哦,莊總來了?吳清處長在裡麵。”沈科長用手指了指吳清的房間。
莊宇走到吳清處長的辦公室門前,用右手輕輕敲了兩下房門,裡麵傳出“進來”的應答聲。莊宇打開門,謙卑地說:“吳處長,您好!”
吳清抬起頭,看了莊宇一眼,像顯現上級的尊嚴似的,說了句:“來了?”
莊宇說:“是。”
吳清說:“坐下吧。”
莊宇將一張活頁椅打開,然後坐下。
這時,吳清開始講話了:“莊總,不是我說你,按理說你們開業才一個來月,我就是對你有再大的意見,也不會現在就找你的麻煩。但是,你們做的事,確實不怎麼漂亮,而且一乾就是驚天動地的。讓我這個處長坐在凳子上都覺得搖晃。大家都不安穩哪!”
莊宇看到吳清講話誠懇,便說:“給處長添麻煩了,但還是要請你多幫忙,才能過關呢。”
“我問你,”吳清說,“你是怎樣跟朱赤兒打上交道的?”
莊宇答道:“還不是年初的時候,市政府二辦由經發局主持,搞了一個項目論證會,我聽了朱赤兒的汽車城項目推介。當時,市經濟發展局的領導因為深圳沒有汽車生產企業,對這個項目也很推崇。會後,我找他聊上的。”
“他過去的情況你清楚嗎?”
“不清楚。”莊宇答道。
吳清又說:“我這裡有一份人民銀行總行的簡報,你先看一下。看完後,我帶你去見馬應龍副行長。”說完,將簡報給了莊宇。
莊宇接過簡報,慌忙從公文包裡拿出老花眼鏡戴上看了起來。
這時,吳清看到莊宇的手有點顫抖,便安慰道:“不要緊張,今天叫你來,是商談怎樣把這個事處理好。”
莊宇感激地說:“謝謝您!”隨後看那簡報,隻見標題印著《經濟動態》四個紅字。下麵就是人民銀行總行對廣*省人民銀行關於機電商場營銷手法的調查報告的“編者按”。
莊宇花了二十多分鐘看完了簡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吳清說:“這些情況我還第一次知道。”
這時,吳清說:“現在,我帶你去見馬應龍副行長。你要記住:不論馬行長說什麼,你都少說為佳,不要添亂。啊?”
“我一定按照你說的去做,爭取一個好的結果。”莊宇說完,跟在吳清後麵,到了馬應龍的辦公室。
馬應龍長得十分魁偉,在他身上不難找到北方漢子的陽剛之氣。他剃了一個平頭,一對大眼睛炯炯有神,臉上戴了一副粗邊近視眼鏡,讓人覺得在他身上力量與知識結合得渾然一體。
吳清、莊宇進了辦公室,馬副行長客氣地讓座。
大家坐下後,馬應龍說:“莊宇同誌,不論怎麼說,你也是我們國家財經學院最高學府畢業的人才,本來不應該我來說你。其實,我早就跟你說過,搞銀行要注意風險的防範。人民銀行也出台了很多製度、規範。你倒好,全然不聽,我行我素。就說單一貸款與股本金的比例的規定,我們是要你們好,才製訂出這個規則,不是想卡你們。因為你們好了,我們才好。不是有一個廣告詞這樣說嗎:‘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如果人民銀行監管的專業銀行、信用社、金融服務社、信托公司,一個個都不按製度辦事,我們人民銀行能好起來嗎?所以,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按製度辦事。實際上,按製度辦事就是維護自己的飯碗。這點,你應該理解得到吧?”
莊宇點點頭,應答道:“是。”
馬應龍喝了一口水,繼續說道:“我問一下,你們服務社單個企業貸款最多的放了多少?”
莊宇遲疑了片刻,答道:“也就是幾千萬吧!具體數字沒有出來。”
“幾千萬?”馬應龍反問道:“你們的股東才給了不到二千萬股本金,剩下的錢都是社會給你的。一個貸款戶就紮下幾千萬。你敢說拿得回來?老兄,如果是你家的錢,我想,你就不敢這樣扔了。”
馬應龍又喝了一口水,對吳清說:“你們金管處、會計處抽個時間,去他們那裡看一看,看有什麼值得我們學習的。不要到時候他們創造了經驗,全國都知道了,我們還蒙在鼓裡。就像《水滸傳》裡講的,‘獨瞞了徽宗皇帝一人,’鬨出笑話來。”
莊宇聽到馬應龍挖苦他,暗暗叫苦。而吳清覺得馬行長今天講話比想象的要溫和。
是的,馬應龍想到:莊宇這屆畢業生參加工作已近三十年了,他的不少校友已經在國家金融戰線占據著核心崗位,不少人成了國家正部級乾部。反觀莊宇,在一個集體金融組織裡混飯吃,多少有點心酸。另一方麵,官場之道也不得不讓他留有後手。有時候事情做過頭了,很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無形中你就落進彆人的套裡了。
……
臨走時,吳清認真地告訴莊宇:“排除貸款風險的工作要抓緊去做。朱赤兒的貸款,能清貸的話,要抓緊清貸;如果能減少餘額,就要堅決減少餘額。你自己要主動把這個事情處理好。”
莊宇握住吳清的手,真誠地說:“謝謝你!”
風險,查帳——這是莊宇到了深圳特區人民銀行後,牢牢記住的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