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兒……”
看向一聲不吭的女兒，姬鴻聲音沙啞，“怪父王嗎？”
姬家不參戰，人族未必會對他們出手。
因為天命王庭和人族廝殺不多，主要是天植王庭。
可他還是出手了！
再不出手，神陸就垮了，精氣神什麼都沒了，武者不敢修武了，軍武者不敢再戰了……
這不是神陸！
威懾八方的神陸！
他生父祁幻羽，一手打造的強軍天命軍，也會成為廢軍。
所以他殺出來了！
可現在，看著女兒受傷極重，依舊護衛在自己身旁，姬鴻忽然想痛哭一場。
我的確不如父王，不如羽師！
他們活著的時候，起碼不會拖累後代。
“父王……”
被劍痕貫穿了麵部，此刻遊戲猙獰麵色的姬瑤，卻是格外的平靜，露出了不算美麗的笑容，笑道：“父王，瑤兒不怪，也不悔！
我要當神陸女帝，唯一女帝！
昔日，我就說過，我想有一天，在沙場上，戰到最後，還有人陪伴在身邊！
那一日，武王入域，戰至最後，身邊還有人不離不棄……女兒真的羨慕！”
“我看不上黎渚他們！縱強又如何？生死之戰，必死之戰，能有幾人願追隨？”
“而我姬家……有！”
姬瑤能量大盛，威壓爆發，一聲輕喝在附近傳蕩！
“天命軍，願隨我父女，戰死方休嗎？”
“願！”
一群殘兵，暴吼出聲！
姬家，待他們不薄。
天命王庭，也是四大王庭中，最和平的一大王庭，最安全的王庭。
姬鴻能力雖然不強，可祁幻羽治兵有道，姬鴻也極其信任祁幻羽，不曾有過任何苛待。
姬瑤年輕時跋扈，後來受挫之下，進入軍中曆練，跟著他們在妖族戰場上廝殺不斷，也是女中豪傑。
今日，既然已經出禁區，眾人已經做好赴死準備！
“好！”
姬瑤朗聲大笑，這一刻，誰說女子不如男！
“父王，女兒隨你殺敵，姬家無懦夫！”
“哈哈哈！”
姬鴻也是大笑，斷槍爆射而出，吼道：“殺！”
對麵，吳奎山臉色冷峻，也是毫不留情，冷喝道：“殺，殺光所有人！”
雙方迅速廝殺到了一起！
轟隆隆！
一位位武者戰死，殘肢斷臂，四處飛舞。
不到萬人的天命軍，人越來越少。
3000人，2000人，1000人……
數十萬的大軍，殺到不到千人，還沒崩潰，震撼三界。
這一幕，往日隻有人族才會發生！
今日，姬家父女，卻是率領天命軍，戰出了風采。
地窟，黎渚這些人，丟人現眼，兩位帝級武者，卻是殺出了風采！
……
禦海山上。
這一刻連鎮天王都有些嗟歎道：“姬家……倒是有些出人預料了！這姬鴻，以前隻是個廢物，誰都沒當回事，哪曾想，居然會作出這樣的選擇！
還有那姬瑤，當初和你多次爭鋒，紈絝跋扈，不曾想……今日也是巾幗不讓須眉！”
這是誇人的話，鎮天王還是誇了，哪怕對方是敵人。
哪怕姬家父女，對人族造成了不小的傷亡。
可上了戰場，就是如此。
姬家父女，今日的確值得他們震撼。
偌大的地窟，數百億生靈，天王一大把，最終卻是兩位帝級，率領數十萬大軍，和人族征戰到了最後。
黎渚這些人，有算計也好，害怕也罷。
此刻，鎮天王隻想說一聲，無一是男兒！
哪怕戰死又如何？
人族這邊，做到了。
地窟這邊，卻是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精銳戰死，無動於衷，黎渚此人，也許是奸雄，可今日在鎮天王看來，梟雄絕對算不上！
真要是梟雄，今日就當站出來，戰他一場！
而不是在海域，坐視地窟被屠。
方平沒說什麼，看向那邊，此刻，姬家父女已經重傷，身邊的天命軍，剩下不到百人，還在浴血奮戰。
方平忽然踏空而出！
李老頭微微挑眉，傳音張濤道：“他想救下姬瑤？”
張濤微微搖頭，他不清楚。
不過還是道：“真要救下其實也不是不行，今日之後，地窟這邊，恐怕對黎渚他們徹底失望，日後真要收服地窟，姬家的人，倒是鎮壓地窟的好人選！”
李老頭想了想，也許吧。
不過……他有些不太樂意。
當然，方平怎麼做，他怎麼聽，真要救下姬家父女，也不是不行。
……
轟！
一聲自爆傳出，天命軍最後一人自爆了！
這一刻，場中，姬鴻骨骼寸斷，血肉儘銷，大道已經燃燒到了儘頭，恐怕難活。
而姬瑤，也是受傷極重，大道破碎，渾身浴血，攙扶著姬鴻，沒讓姬鴻倒下。
四周，吳奎山這些人，看向被圍的姬家父女，也是滿臉鄭重。
雖是敵人，雖然這父女對魔武造成了不少死傷，可吳奎山還是要說一聲，姬家父女，都是地窟的英雄，豪傑！
也許，他們權力欲很重，一直想著統一地窟，可姬家真要統一了，也許地窟會過的更好。
起碼……亡國滅種的時候，王者願意站出來，與國赴死！
“姬王主……”
吳奎山看著姬鴻，輕聲道：“你又何必出這頭！”
天命王庭，並非人族主要報複目標，主要的還是天植王庭，姬鴻真要躲到最後，還真未必會死。
可今日，恐怕必死無疑。
“何必？”
姬鴻咳血，斷槍撐著身體，笑道：“本王是神陸之王！我父命王是，我也是，姬家是地窟之主，豈能不戰！”
“今日……咳咳……不戰，神陸人心儘散……也就沒有以後了……“
“今日戰了……縱死……也有人記得我姬家！”
“就如你人族……也有被壓製之時，人人奮發，人人赴死……於是……有了今日……”
“你人族先烈，能赴死……我神陸之人，也能！”
姬鴻喘息，沒有再看吳奎山，看向姬瑤，眼中流露出一抹不舍。
吳奎山不再說話，帶著幾位強者，緩緩合攏。
這兩人，臨死之際，還能自爆的！
他們一直不動，不死，就是為了等他們合圍，自爆自身，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可這注定不可能！
魔武這邊，光是絕巔，就有數十人，帝級數人，他們豈能匹敵！
就在此刻，虛空波動，方平踏空而來。
看到方平來了，吳奎山微微一愣，方平怎麼來了？
再看看姬瑤，吳奎山有些意外，難道是為了這女人？
人群中，渾身血紅的陳雲曦，也不由看向方平。
方平沒和他們招呼，而是看向姬瑤，輕聲道：“又見麵了！”
姬瑤瞎了一隻眼，另一隻眼，滿是血紅色，此刻，看向方平，有些恍惚。
初見之時，是在王戰之地。
方平帶著王金洋這些人，在王戰之地，掀起了腥風血雨。
而那一次，她認識了方平。
她至今都忘不了，這個男人，那一刻有多狠，用她脅迫楓滅生幾人，斬了她手臂，奪了她儲物戒。
之後，接觸越來越多。
還是在王戰之地，他冒充楓滅生，姬瑤準備將他們一網打儘，最終卻是聯手斬殺了其他王儲，她，方平，樺禹三人合作，都想成為各族之王。
而今，方平成了人王，樺禹早已放棄，她沒想放棄，卻也知道，已經不可能。
眼神有些恍惚，姬瑤很快清醒，冷笑道：“你想看本宮笑話？”
昔日的她，高高在上，有三界第一強者命王當祖父，有天命王庭當後盾，對方平，她是俯視的！
今日，卻是狼狽不堪，如同乞兒，方平卻是早已高高在上，匹敵皇者。
你想看我笑話嗎？
方平輕聲道：“不需要，三界強者，哪個在我眼中不是笑話！倒是你……也算我老朋友了……”
方平看著她，她身邊，姬鴻臉色變幻一陣，咳血道：“人王，本王必死！也願赴死！不過……人族若是留下瑤兒，人族大勝之日，瑤兒可收服舊部，人王可立瑤兒為神陸之王，實為人族傀儡……可以讓神陸更快融入人族……”
他想救下女兒！
真到了最後一刻，他舍不得了。
自己死沒什麼，可女兒還年輕……他不想女兒和他一起赴死。
姬瑤卻是低喝道：“父王，我不願！”
“方平，你……”
方平打斷了她的話，平靜道：“我不需要這些，那是武王的事，不是我的事！你們，殺了魔武的人，那就是我的仇敵！
我來，是送老朋友一程。
姬瑤，你我相識一場，是緣分。
很早之前，我就想殺你……最終都沒成功，或是放棄了。
今日你要走了，我想了一下，也許……你還是該死在我手中。
我殺你，不算折辱你。”
姬瑤忽然笑了起來，看向他，緩緩道：“你……要殺我？不怕辱了你人王之名？”
她已經重傷了，一位重傷的帝級！
被包圍的情況下，已經沒有任何反擊之力，人王要親自殺她！
他不怕被人笑話，非議嗎？
方平認真道：“我是魔王，而非人王！你算是我朋友……我朋友不多，死一個少一個，既然走到了這一步，我覺得還是應該我送你離開……
死在其他人手中，你願意嗎？”
姬瑤再次笑了起來，猙獰的臉上露出笑容，卻是顯得格外嬌媚。
“你……說的對……我寧願死在你手上……”
姬瑤笑了，笑的有些不知所以，忽然鬆開姬鴻的手，朝前走了一步，再走一步，緩緩靠近了方平。
方平不動，任由她走到跟前。
姬瑤看著他，抬頭看著他，眼神愈加恍惚，輕笑道：“你……怎麼不是神陸人呢！”
滿是遺憾，說不出的遺憾！
你怎麼不是神陸人呢！
哪個少女不懷春！
神陸兒女，也愛英雄的！
“能……幫我恢複容貌嗎？”
姬瑤期盼地看著他，方平微微點頭，伸出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傷痕迅速消去。
姬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忽然有些高興，有些雀躍，不再死氣沉沉。
“方平……”
抬頭，看著方平，眼中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你可知道……你成名之時，王祖和父王說……也許可以讓你入贅王庭……我聽到了，和王祖鬨彆扭，和父王鬨彆扭……告訴他們，就算死，我也不願意……
可是……我偷偷竊喜了好一陣呢……
可惜……可惜……你為什麼不是神陸人呢……”
姬瑤眼神漸漸黯淡，抓住方平的手，漸漸地，眼神徹底黯淡下來。
方平沒有說話，看著姬瑤，看著死去的姬瑤，不知心裡想些什麼。
你們……為何不是地球人呢？
征戰百餘年，死了太多人！
仇恨，化解不開的。
不遠處，姬鴻眼中血淚滴落，他感應到了，女兒，先一步走了。
“人王，求你……為瑤兒留下全屍……”
姬鴻慘笑一聲，下一刻，回頭看向禁區，他看不到了，高大的禦海山擋住了他的視線。
“我姬鴻，天命之王！”
轟隆！
一聲爆響，屍骨無存！
姬鴻自爆了！
“鏘鏘……”
一聲悲鳴，響徹四方，天空，一隻豔麗的鳳凰，在飛舞，在翱翔，在悲鳴！
“瑤姐姐……鳳雀來了！”
稚嫩的女童聲響起，帶著雀躍，帶著歡喜，帶著悲傷……
一抹燦爛絢麗的火光，在空中綻放，一隻鳳凰，在空中燃燒了自己，無人送終，那就讓鳳雀來送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