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場的人,無論是站著還是坐著,都聽得很認真,宋念的筆記都記的字快飛起來了,這時他不由慶幸自己用的是炭筆,方便速記。
其實。他用炭筆在文章上做批注的時候,被其他人看到後,還有人說他這種行為是對學問的不尊重。
如今炭筆的用途是很局限的,基本是匠人畫直線畫設計圖,或者是鋪子裡的前台記錄單子的時候。
最文雅的用途,也就是畫工筆畫的時候用來打底,但也不是沒人說這樣畫的畫匠氣太濃,美則美矣,全無靈氣。
但宋念之前看宋筠常拿著寫寫畫畫,倒也體會出了其中的妙處,就也學著用了。
至於嘲笑聲嘛,用宋筠的說法就是,你失敗的時候,做什麼都是錯的;而你成功之後,用炭筆記錄筆記就是獨特的學習方法了。
這種厚臉皮的自我開脫,宋念簡直深以為然:
就像他娘堅持供他讀書的時候,考上秀才之前多少人說他們是在糟蹋錢,如今不都是誇宋老太太“為兒女之計深遠”嘛。
兩位教授各給上了一個時辰的課,到最後天已經暗了下來,都得點著蠟燭才能看清書中的文字了。
在這樣的前提下,所謂的答疑解惑時間自然是沒有了,下了課,兩位老人就被馬車接走了。
屋內的舉人們恭送二人離開後,才有人哀嚎道:
“原本就隻有兩日,今天還晚了一上午,唉,我從月初起就開始積攢問題,如今看來,是問不上了。”
另一個人插嘴:
“可不是,但也沒辦法,各位大人願意抽空來給我們講學,已經是皇上開恩了,我們難道還能指望和官學的學生一樣的待遇嗎?”
宋念豎著耳朵聽了圈其他人的閒聊,總算是大致聽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也是一個朝代建立得久了,慢慢暴露出來的問題。
就跟現代一樣,建國前五十年,是階級流通通道最開闊的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下麵的人,努努力,或者運氣好,再或者出了有天賦的人,也就爬上去了。
而上麵的人,站隊站錯了;想拿喬卻不注意分寸;或者是自以為家世足夠牛,哪怕是亂世也覺得兵蠻子不敢對付他們,從而連個護衛都不安排好,最後被一鍋端的;林林總總,也就掉下去了。
而一旦時局平穩了,階層固化的就很明顯了。
對統治階級而言,固化當然有好處,子子孫孫都是人上人嘛。但站到一定高度,比如皇帝,那就令人不快了。
最起碼,任何一個皇帝想在朝堂中發出自己的聲音,都不能隻指望著和互相勾結的大家族們做利益交換吧,也得有孤臣、忠臣、隻依仗皇權才能站穩腳跟的那群人。
外戚可以,宦官可以,但豪門出身的讀書人更可以啊。
所以,在教學資源的差距越來越大,以至於被錄取概率和家世逐漸成正相關的時候,皇帝決定給寒門子弟開個小窗戶,那就是適當地開點小灶,給點補助。
像京中廉價的住房、免費的學舍、以及定期的特級教授講課,就是這麼個存在。